（牙醫速寫之一／小小說）
那個傢伙跑進來，跟櫃台小姐講了一會兒話。我坐著玩手指，下一個預約的病人還沒到。
惠美永遠愉快的聲音說：『何醫師，有位小姐想跟你聊一下喔』。原來那傢伙還是個小姐？好吧，也不能不讓她聊，反正現在沒事。我走出去看了一下，問她，請問有什麼事嗎？『她』說（我第一時間還是有點難分辨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醫師你好，我想找一個我家附近的牙醫，固定給他對付我的牙齒，所以想了解一下醫師，不好意思喔。』
嗯，她說要對付牙齒，我忍不住有點想笑。人家都說我是皮笑肉不笑型，其實我真的有笑吧？不過不是太好笑的事，或是不太適合笑的事，總不能真的顯得很開心。我們對付的是牙齒，其實對付牙齒的主人也不容易啊。
妳想了解什麼呢？我問她。
『呃，我牙齒問題可能有好幾顆，既然可能需要長期跟牙醫相處，當然不想遇到一個很不合的人嘛。』
這，難道她想找人跟她聊天？還要很合才聊得起來吧？不過我們哪有時間聊天啊？
嗯。除了嗯，我還能說什麼。
『我想請教一下，呃，有些影集裡會說到被謀殺的或被分屍的人，如果想確認他的身分，會需要靠比對他在牙科留下的口腔和牙齒檔案，然後就比出來了。我想問的是，在台灣也是這樣嗎？那我們一生看過這麼多牙醫，最後法醫是要去哪裡找我的牙齒全檔案啊？』
蛤，這什麼問題啊？
『這個，那是影集演的吧。我們診所都會留病人的 X 光檔案，留一陣子。』我不太確定她是會被謀殺還是怎樣，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健保怎麼規定的，反正我想我就請惠美把 X 光檔案整理清楚一點比較好吧，下次問問看同學們怎麼處理這種事。
『我的意思是說，我現在四十歲了，我二十歲時在別家牙科看牙，那裡也有照 X 光，但你們牙醫可以互相調檔案，看這個病人以前牙齒怎樣嗎？』
『這個我不太清楚欸，可能是蠻難的吧，畢竟我們也不知道妳以前在哪裡看牙？』
就我看來，她也皮笑肉不笑了一下。
『喔，這樣啊，我想也是這樣。沒關係啦，既然是這樣，那也不重要啦，何醫師方便幫我看牙嗎？』
『我們沒有方便不方便啊，只要妳掛號，排好了時間，妳來我們就看診啊。』
『啊，對呀，哈哈，對厚，好像是這樣。哈哈，那我現在可以掛號嗎？』
我看到惠美很想偷笑的樣子，還趕快低頭翻她的登記簿。這時候應該輪她說話才對呀，這傢伙。
『可以呀，』我盡量笑得和氣一點，『妳直接跟我們小姐掛號就可以了。』
什麼病人都有，林老師以前也這麼說過。幸好這一個，今天應該不會有其他問題了吧？反正她要來就照表操課，不用想太多。當然拜託、希望她也不用想太多，看牙唄、總不會有時間讓她一直問問題吧！
她走了，下一個病人的時間還沒到。我還是進去坐在我的椅子上等吧。這片 CD 還可以，只能租到這種店面，當然沒有窗戶，放點音樂才不會幽閉感太強。如果放那種大自然音樂可能太誇張了一點，這種放鬆型的音樂，至少任何人聽起來應該效果都差不多，大家都放鬆一點比較好。
這還真不是好幹的事。不論如何，房子租下去了，裝潢、設備通通都洗下去了，頭皮再硬還是得撐著幹。何志豪你加油吧。
（待續）2018/5/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