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12年前成為臉書使用者以後,就開始了一段說說寫寫、加加減減的旅程。
大家的過程都差不多吧。一開始,很驚奇地發現臉書告訴你有這麼些舊識已經成為它的領地了,而你可以從中圈一些出來變成你跟臉書的交集。然後朋友數字就快快或慢慢地增加;隨著每個人對領域的容受度不同,大家再各自把那個數字停在自己能忍耐的界線上。對一些人來說,那是親疏有別的界線;對另一些人來說,那是觀眾越多越好的展演場域。 2022/3/27 S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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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加朋友,在三月27日動筆,但只寫了上面那段,因為三月我很忙。到了終於過完三月之後,在四月初的兒童清明連假卻發生了我一生目前為止最悲痛的人生經驗。腦筋一片空白地過了幾天,只剩下依著公部門指令這裡那裡地處理兒子後事的機械性動作功能;但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我一向很清楚世界是我自己的,雖然身為單親母親、但我也從未把兒子當成我世界的中心過。這樣的我,即使情感上再悲痛,理性上仍是要繼續我自己未完成的生命吧!於是在恢復上班的前一天,為了鼓勵自己走出一整個禮拜的茫然失魂,我寫了一篇臉書文章向朋友們告知我小孩過世的事。
我只有六百多個臉友,有史以來凡是提到我兒子的趣事、或有著他可愛俊美照片的貼文,一向都是我被讚率最高的。述說兒子過世的這篇文章也不例外,成為應該是我所有臉書貼文中接收表情及回應最多的一篇。因為人們都會同情悲傷的母親。
從那之後到現在,過了一個多月了。我的心情逐漸穩定下來,好像曾經聽過一位眼科醫師向我解釋玻璃體與視網膜因故部份分離時的用語那樣:「玻璃體就像一顆蛋裡面的蛋白,如果你把蛋用力搖晃,蛋白就會渾濁一陣子,但慢慢它也會恢復原本清清的狀態」,我的大腦也像暫時混濁的蛋白,但它也慢慢恢復了一些原本的狀態.......,我又成了有時易感有時易怒、有時冷靜有時起風的那個人。想到那些不顧我「拜託別留言、別打電話給我、我沒辦法講得出話」之請求的同學和朋友們,而這些人卻又是在最喜歡表態之後表現得最疏遠冷漠的那同一群人.......(我想任誰都會在朋友名單中有不少這種只會做姿態卻缺乏真心的「朋友」吧),忍不住某天就起了怒氣,想把他們從我的臉友名單中去除。
結果,好不容易刪了五個名字以後我就累了。唉,說起來,沒有耐心如我這般的人通常是多麼善良、多麼能容忍天地之不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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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一切就像有預演似的,在今年稍早、二月初,我就曾經情緒大潰堤而在某一天決心去死,如果那天我找不到因急著去開會而弄丟的錢包的話;錢包裡有我做為我的所有身分證明,那時我的感覺是:我已經失去活著的勇氣與活力,失去身份這件事我已經無力校正了,不如就去死了吧。
然而這樣的心情無法從我簡短述及遺失錢包的貼文中反應出來,所以有幾個臉友對該篇貼文按了笑臉。在那種萬念俱灰的時刻看到笑臉符號,我竟然還能怒極而馬上把她們刪朋友.......,總之,就是刪了。
但那個錢包,在當天稍晚、奇蹟式地出現在高速公路匝道的邊線外緣,讓我重新拾回了。很明白地,我賭氣向我信仰的上帝喊的話,祂是清清楚楚回應了:既然我讓妳找到妳的錢包,妳就不是今天該死。
既然不能去死,後來我也就給那幾位在不明就裡情況下發笑而被我刪友的朋友,發了加友邀請,他們也都回到我的臉友名單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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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個每天至少一次睡足七小時、或六小時以上的人,我則好像永遠在他睡著的頭、尾、中間時段,計算著他已經睡了多久。但無論我怎麼脅迫他,他都沒有對我放。手。無論我辱罵他想激他、我把他刪朋友,他都冷靜地不回話,不跟我吵(他只會強辯一些生活習慣上的小事),只叫我快去睡覺。然後我還是那個發現自己比較錯的人,我還是送出了交友邀請(雖然最開始到底是誰加誰我也忘了,可能也是我吧?但也可能是他吧?),還加了一個「Please~」。他說我無聊,但還是按了接受,然後我傳給他一個可愛的史努比女孩拉著裙角鞠躬致謝的貼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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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書就這樣地做為我最直接的生活、思索及情感的紀錄載體。臉友就像一件花裙子的布料與蕾絲花邊和金工鈕扣,讓我的載體有了些彩帶般的外圍裝飾。加朋友、刪朋友,都是淺淺的波濤,有時連浪花與漣漪都不會掀起。它們一起成為了我的模樣的某種翻模。2022/5/14 Sat 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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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還有一種悲傷的加朋友..........你走了以後,用你的手機,我批准了我發的加友邀請。 2022/4/8 Fri 0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