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29|閱讀時間 ‧ 約 8 分鐘

《媽的多重宇宙》：笑到噴淚也哭到淚崩的一部電影

All of the places I could be, I just want to be here with you.

這句話，是整部電影最觸動我哭點的一句。

搞笑、前衛、帶有藝術性的《媽的多重宇宙》，披著英雄主義的外衣，實則探討貼近生活的親子議題、夫妻關係，甚至是自我的領悟與探索。由楊紫瓊飾演的女主角秀蓮，為一名失落的中年婦女，一手扛起家計。有著一位對自己不諒解的父親，一個無用的丈夫，一個出櫃並且常不回家的女兒。在以大熔爐為背景的電影中，秀蓮一家經營著洗衣店，呈現著被白人刁難之下，華人在異地謀生的辛苦生活。

秀蓮在艱困的環境，盡可能解決一切，像個女強人一樣地生活著。她的疲累、她的埋怨，隨著洗衣機裡的衣服轉呀轉，轉得她暈頭轉向，轉出了生命裡的混亂與徬徨。然而，她的先生威門（關繼威飾演）在某天卻告訴她多重宇宙的真相。

因為錯失了某個機會、或做了某個決定，而讓我們有了另一個宇宙的存在。也就是說，楊紫瓊可以是歌手、武林高手、廚師，只要過去的她做了另一個選擇，她就可以走向不同的道路。

正因為這個宇宙的你一事無成，所以才有無限可能。

起初的她看到自己沒跟威門結婚的樣子，竟沒想到那個宇宙的自己是如此傑出！甚至讓她想繼續待在那個宇宙裡！

「人生有無限可能性」原本是一句正能量的話，但在這裡卻聽起來格外厭世。也就是說，人生錯了百百步，才會來到今天這一步？多麼讓人悔不當初！

威門—身為丈夫
威門在電影裡是個心很軟、優柔寡斷又愛搞笑的好好先生。雖總是被秀蓮嫌棄，但他總是以和為貴、與人為善。

但真正的他，心裡也很渴望再度回到初戀的熱情！在電影剛開始的片段，他看到其他老夫老妻互相親吻的場景，不禁流露出羨慕的眼神。「我們是不是也該找個機會去旅行呀？」他真誠的問秀蓮，但卻又換來了拒絕。在國稅局的電梯裡，他決定帶領秀蓮進入多重宇宙之中！這是對心愛的妻子的最後手段的貼心！（之前在家裡貼眼睛👀的方式已經沒有用了）

若是在家擔任爸爸角色，看到威門的時候，可能也心有戚戚焉。因為妻子太強，於是丈夫只好選擇跟她互補。這種互補，不是懦弱、不是唱反調，而是對妻子的一種無聲的支持。

年輕時的時候可以逗妻子開心，為什麼老的時候就沒辦法了呢？妻子變得強悍，自己的脾氣卻也被消磨。

如果有來世，我還是會選擇跟你一起報稅、開洗衣店。

這句話是威門在另一個宇宙跟秀蓮在巷子裡的深情告白。那個宇宙的秀蓮是電影明星，而且也知道真實宇宙的自己窮困潦倒。她看到威門後，想告知他兩人在一起的命運。但威門說的這句話卻令人動容！兩人在一起，已經是命中注定了，他對她的感情，是不會隨著身分、工作而改變！這就是真愛的表現吧。

許多人交往，都會先考慮到未來與家庭，再決定是否繼續走下去。但威門的表現告訴我們，真正的愛，是明明已經看見未來，卻執意要與所愛的人共度。不論日子多麼苦，有了對方，心裡還是甜的。當婚姻觸礁的時候，不妨回憶一下年輕時的海誓山盟，以及對另一半的心動感覺，說不定就能在苦悶的生活尋得一些幸福的滋味。

喬伊—身為女兒
在角色設定裡，喬伊是各個宇宙中的反叛角色，到處尋找秀蓮。在現實世界中，她也是個叛逆的女兒，去刺青、讓自己吃很胖、不回家，還交了一個女朋友。這些在家中，都是母親不允許的。

另個宇宙的反派女兒在承載了母親龐大的壓力、要求與期待之下，把所有東西都放到一個貝果上，形成一個腐敗的黑色貝果，四周似乎發著霉，變成一個黑色旋渦的意象。她四處尋找秀蓮，欲讓她看那個貝果，想讓她明白萬物最終歸於一片虛無。她將秀蓮的手指與自己的手指開成一個洞（看起來像陰道），由那個洞，母女可以看見一樣的世界。這個橋段似乎象徵著，女兒是從母體中產下，兩人本來應為一體的，當穿越那個洞，兩人即可用一樣的視角來進行平等的對話。

兩人也化作石頭，一起坐在懸崖邊。但彼此還是有個安全距離。這個片段導演以無聲的字幕來呈現女兒跟母親充滿哲學的對話。

每個新發現，都只是在提醒我們既渺小又愚蠢。

女兒這番話，乍看厭世，但其實呈現出她與母親生活態度上的反差。母親是個完美主義者，自我要求高，能力也很強，但卻也因此把自己看得太重要，認為身邊的人不給力而一再失望，甚至常介入他人的生活。反之，女兒在這樣的壓力下，帶有一點自卑，但也因此知道自己是渺小的，對自己不抱有太高的期望。

這段的無聲勝有聲，帶來一種全然的平靜。也讓觀眾好好去細讀自己的內心，想像自己是一顆石頭來看待萬物。或許，有時候靜默，比強辭來得有力。

有時，母女的溝通用言語可能因為不懂表達愛而導致劍拔弩張，最後兩敗俱傷。用書信或訊息來傳達，或許能緩解這樣的氣氛，讓距離稍微拉遠，但實則拉近了關係。

當女兒成長，與母親的隔閡愈來愈大，何嘗不希望母親能站在自己的角度體會自己的心情、嚐嚐自己的感受呢？女兒在表象上的叛逆，也是在強調，自己也是個有自我意識的人，可以靠自己茁壯，而不是在母親陰影下成長的凋萎的樹苗。

當秀蓮在自己傳統的父親面前介紹女兒的「女朋友」貝琪時，為何喬伊卻掙脫母親的手向外奔？

因為那時秀蓮說，我的生活一團亂，而我的女兒只是承接了我的道路，就像我的複本。但我不會像我的父親一樣放棄他。但女兒卻說，妳承認妳的生活很糟糕沒關係，但別把我牽連進去，我們何不就各過各的就好？

這段，女兒看到母親對自己的不認同，看到母親始終都認為自己有偏差（被黑暗勢力浸潤？），甚至母親自以為是的想要「拯救她」。是的，母愛很偉大，但女兒不領情！母親強加的陪伴對她來說根本是緊勒住她的自由的韁繩！

後來，母親說了「好」，讓女兒這顆石頭從懸崖自個兒滾下去、任憑女兒被貝果的黑色旋渦吸進去。她的放手，視同放棄。就像當我們跟母親爭取獨立自由後，換得的是不聞不問的冷淡。

不過，秀蓮似乎看見過去的自己，也總算了解女兒要讓她看的那個世界。她終於知道，放心讓女兒「做自己」，才是真的放手。於是，她擁抱了女兒；在石頭的宇宙，她隨著女兒一同滾下了山坡；在貝果漩渦旁邊，她使勁地把女兒拉回。這段似乎是在說：「媽媽沒有放棄妳，媽媽是愛妳、也尊重妳的每個決定。」

這些緊湊片段，導演用一種不言而諭的奇幻畫面呈現，竟讓眼淚不禁潰堤了。與母親的相處畫面，也在我的腦海裡跑馬燈，想到她以前所謂對孩子的愛如飛蛾撲火，原來是這種內涵。

《孤味》是一部講述親子，尤其母女關係的國片。《媽的多重宇宙》與《孤味》的結局，都有種母親頓悟，讓孩子飛的感覺。但與《孤味》不同的是，這部片比較沒有呈現母親的滄桑與孤單感，而是領悟之後，生命頓時變得飽滿。

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

《媽的多重宇宙》本來的劇名為：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 在同一個時間點，一個人可以分散在各種地方、做各種事。導演用大量的視覺元素，呈現資訊爆炸般的視覺衝擊力量。也讓我們的腦袋在短暫瞬間，暫時停止思考。乍看之下荒唐的以「宇宙搖」變換在各宇宙間，但實際上正解釋了我們平時「神遊」的基本能力。

試想，平時有沒有那種無法專心，思緒亂飛的時刻？或是腦內有多人爭拔戰？有多個聲音簌簌細語或低聲咒罵？或許，那就是屬於你我的多重宇宙。

文末，我想要向 Daniel Scheinert 致敬，非常佩服他精湛的創意、想像力，讓這部電影完全不落俗套，有爆笑、有埋梗，有離奇的熱狗手手宇宙、改編自料理鼠王的「浣熊廚房」宇宙，甚至還有肛塞、皮鞭的出現……，但導演卻也毫不掩飾地丟出許多議題，再一一地將這些議題給撿起。

這部電影真的是超棒、我超喜歡的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