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從「覺醒父母」看「媽的多重宇宙」（上）

趁著小孩出遊，看了之前熱映的好萊塢電影「媽的多重宇宙」，因為裡頭的意象與素來關注的議題有關，趁機紀錄觀影心得。

電影分成三部曲，看似藉由同志議題在談母女的和解，但我覺得重點更在於「母親／女性／女兒／人」的覺醒。

故事先從同志女兒喬伊的「不被接納」說起，順著故事發展，會看見更多不同角色不被接納的情緒。

電影要處理的議題可以分成五個層面：

有些影評弄不清浣熊威門為什麼得死？

因為浣熊威門是秀蓮少女時期夢想與理想的形象，近乎全能（在電影中他帶領秀蓮進入另一次元）。

秀蓮必須穿越這層幻象（對先生的投射），才得以省思婚後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凡，並直視丈夫的脆弱與力量。秀蓮一開始的投射，表現在他們落腳美國的美好（兩人狂喜的畫面）。但日復一日，逐漸感受到丈夫的懦弱（在片頭曾說「沒有了我，他能做什麼一類的話」。

另一方面，威門長年感覺不被妻子接納的傷害，與看似對秀蓮成長的創痛、失控的女兒毫不知情，還刻意用「離婚」來當關係破口，但多次躊躇（離婚協議書並不是一下就拿出來），並在處理查稅員一段，深刻理解妻子的處境。

威門的成長在於捍衛自身的信念，或說出「妳覺得我很軟弱對嗎？」、「我跟妳想的不一樣」，通過建立伴侶間的心理界線，而肯認自我（電影中威門大聲宣告「別再打了」一段）。

從期待對方像英雄一樣拯救自身，到幻想破滅的貶低，再到重新「欣賞」對方，兩人關係終於得以和解。（這部份雙方都有所成長，才能夠看見「真實的」對方）

有關於什麼是愛？這一部分威門在電影裡有句「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成為安慰與存在的證明。

女兒喬伊是電影裡的主線。不管是第一部曲秀蓮突然發現神祕壞蛋「豬八土扒姬」就是喬伊，或是第二部曲一開始，秀蓮便問威門「Where is our daughter?」，都暗指了在關係裡女兒的失落、消失（喬伊很久不打電話給母親）。

真實生活裡，喬伊掩蓋了各種情緒，以為媽媽要的「好」有特定面向。當她達不到「好」的標準，就把情緒丟到多重世界裡的「貝果」。「貝果」中空的環形設計讓它承載喬伊無限多的情緒，是一個極日常的物件。極平常，才能顯出喬伊的壓抑蔓延在生活中。

貝果的設計，也讓我想到《莊子》所說「樞始得其環中，以應無窮。 」回應秀蓮母女進行宇宙搖，不小心變成兩顆石頭的那段，「天知道還有幾個宇宙」。電影暗用《莊子．齊物論》所說「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便說明母親看待女兒的觀點未必正確或唯一（回應電影最重要的設計——多重宇宙）。

女兒喬伊本來也有對母親的期待，「本來以為妳見過比較多，能幫助我。」但事實不然（母親也有自己的議題得處理）。

在兩顆石頭的畫面中，背景是沙漠，只有妳跟我，既是事物流轉的「物化」（莊周夢蝶），也清楚看見彼此的存在與陪伴。但之後跳轉為母女決鬥，是喬伊一端「我不相信妳愛我」的成長傷害，與秀蓮「我是妳媽」一端的拉扯（秀蓮對喬伊大喊「不要叫我小蓮」，強調她們的母女「關係」）。

二部曲末，喬伊仍掙扎於不敢相信母親的接納，轉身要離開，畫面跳轉到宇宙搖石頭一段，代表喬伊的石頭緩緩滑落。秀蓮瞬間掙扎於「讓妳走，如果這是妳要的……」（聯想到當年私奔時，父親的不挽留），又轉而把界線說清楚（先數落女兒在家沒有承擔起責任，但也堅定表明態度，會永遠陪伴）。

秀蓮在劇中提問「為什麼（豬八土扒姬）排山倒海還能找到我？」當她珍惜女兒做自己的幾秒鐘，讓女兒做自己的同時，答案自明——「我永遠永遠陪妳」（母女愛的連結，不只是秀蓮對喬伊，喬伊也對母親有無比依戀）。

（附帶一提，神祕壞蛋「豬八土扒姬」的設定就跟電影《蜘蛛人》黑化角色一樣，都是另一個真實的面向。喬伊要接受自己的感受，「再次」相信母親會愛她，來整合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