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早自習下課,忍不住拿出手機來確認昕源是否對我的訊息有所回應?
怎知他非但沒回,連讀都還未讀。
媽呀!這人到底知不知道Line的正確使用方法?
還是他們實驗班課業過於忙碌,導致連拿出手機的時間都無。
可是我傳訊當時,算算應該是他剛起床的時間,
那為何沒讀呢?
罷了!當磨磨性子再等等吧!這個時候耐心很重要。
第一節下課依舊未讀,還可幫他找藉口是因昨日請假,須處理未完成課業及繁雜鎖事;
但第二節、第三節始終沒讀,又是意謂了什麼?
反覆看著留給他的隻字片語,打從心底不安起來...
難道是他唯獨只忙著和駱涵親熱,聊到忘情境界,完全無視於我的存在。
拿著手機發呆,發現螢幕中自己的煩憂表情及沉鬱雙眸。
覺得已即將按捺不住,立馬想衝進昕源班級,審問他是何理由能如此忽略我?
哪怕只是回覆個饅頭人笑臉也好,我便不會像現在諸多猜疑著各種可能性。
"喂!幹嘛漫不經心、坐立不安的樣子?
上節老處女蕭查某的數學課,你還頻頻將手機拿出來看,
不怕被她處罰啊!我都為你捏了把冷汗。"
信子在我腦勺拍了一記,坐在我身旁的空位。
"抱歉!沒空跟你哈啦,我得去找一個人。"
要是平常的我一定馬上報仇回來,但現在有比狠K信子更為重要的事情必須執行。
"找誰呀你?要不要我陪你一塊兒去?"
我完全無視信子的身後吶喊,只想立刻能見到那人。
原來不過是等待一個簡單回應,卻能這樣磨人。
呼!這可是我第一次踏上實驗班的樓層。
馬的!腿爬得可痠死。
等等見到他,要如何開場?
直接質問並不恰當,先問他新手機好使與否好了,
...在內心默默排練起待會兒與他的對話。
距離昕源班級越是靠近,腳步不自覺跟著沈重起來。
就在我到達目的地,站立在明亮窗邊,朝教室望去的第一眼,伴隨差點脫口而出的驚呼聲。
看了眼腕錶,確認現正是下課時間無誤,
只見教室內的同學,幾乎個個座位不離,雙眼直盯課桌上的書本或是講義之類。
全班鴉雀無聲,比我們在上課時間還來得安靜。
原來這就是實驗班與普通班級的差別,總算讓我眼界大開。
我俐落地先是掃過每一排,十分慶幸根本沒人注意到我。
假設他們班級同樣也照著身高排列,那昕源肯定是坐在倒數幾排;
因此倒數三排內,我看得特別仔細,卻始終沒見著那熟悉身影。
"嘿!柏瑜。"
終於在茫茫一片汪洋中,見到塊浮木。
他應該是要出教室去廁所,很抱歉耽誤到他寶貴的挫屎時間。
"唷!是頌奇啊!
怎麼會到我們班上來?難道是班上同學誰欠你錢嗎?"
柏瑜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鏡,充滿疑惑的口吻問著。
"沒人欠我錢,我是來找人的,
請問你有看見昕源嗎?"
這學霸竟以為我是來討債,真是好笑。
極想巴他頭,但基於不熟,所以作罷。
"哦!昕源他今天依舊請假,已經連兩天沒來學校,
就不曉得是請病假,還是事假就是了。
我記得你們不熟啊!找他有什麼事?難不成是他欠你錢?"
呿!我的五官真有那麼像追債臉嗎?
哈!昨天讓他請假的始作俑者...其實是我。 等等...如果他今天請的是病假,那就表示因為身體不適?
在影城門口前等待我的時候,就不知淋了多少雨,
當晚已經有感冒徵兆出現,隔天我還該死的帶他去體驗什麼火山冒險和叢林泛舟,
現今他已不舒服到連看手機的力氣都沒有了。
天啊!我怎麼處理事情不帶點兒腦,還敢時常抱怨信子心思有多不細膩,自己根本也半斤八兩。
"我有東西要拿還給他。
那沒事了,謝啦!"
輕拍柏瑜一下肩,便匆匆離去。
只見他覺得莫名奇妙地搔了搔頭。
是說他到底來不來得及拉屎啊?!
昕源是哪兒不舒服?症狀又有哪些?
咳嗽?流鼻水?咽喉痛?頭痛?還是嚴重到全身無力下不了床?
又是否同時伴隨併發症,像是腹痛、腹瀉等...
唉...
在完全不清楚狀況前,無數的問號在心底漫天飛舞;
等瞭解到未讀訊息的可能原因後,依舊在猜測事情始末,
各式各樣想法,似乎多到可以填滿整座洲際棒球場。
過去的灑脫已漸漸逝去,未曾出現像如今擔憂某人的惱人感受。
"據我信神觀察,你的失魂肯定是因為連休四天,心未收回的關係。
走吧!兄弟我請你去駱家麵食吃晚餐,
我約了阿澔,你順便帶上昕源一起去,要嗎?
對了!宥利也許會來,
聽阿澔說你都沒回他妹傳給你的Line,她可是好擔心你。"
信子眉開眼笑,一副暗爽樣。
瞧信子的滿臉淫容,我看他真正目的是迫不及待想要接近駱涵。
"下次吧!今天我有急事。"
神遊一整天,等得就是放學這刻,
哪怕只是撇見他的病態倦容,我也才能安心。
唉...可惜錯過信子百年難得一次的請客,
要不是有重要事在身,真他媽的想好好吃他這頓。
"可是昕源若不去,我沒戲唱啊!
為了你兄弟的初戀,拜託請幫我這次啦!
有什麼急事,晚點我陪你一塊兒處理。"
他半環住我的肩膀,還出奇的口吻客氣。
"亞呈她找你有事。"
我指著他身後,搬出亞呈當擋箭牌。
哈!當然是呼嚨他的囉!
沒想到這招頗管用,信子立即鬆開手,"愉悅"地向後轉身。
嘴上雖說已不在乎她,其實是自欺欺人;
說得具體一點,亞呈是令信子第一位心動的異性,怎能說忘就能忘。
我見狀!立即拿起書包,狂奔出教室。
聽見信子怒喊著:"敢欺騙我,給恁北站住!"
好在他沒追出來,否則論跑步,我哪是他對手。
火速衝出校門口,招手攔了輛Wish小黃,直奔昕源住家。
先在他家附近的西藥房,請藥師包了感冒綜合症三天份藥包,外加兩顆退燒藥。
終於來到昕源住所的一樓大門口,痴痴地望著對講機,食指始終徘徊不定;
呃...我只知他家住三樓,卻不知該按左還是右。
碰巧一位年紀將近五十歲的阿伯,正拿出鑰匙準備將鐵門打開。
YES!感謝老天爺眷顧,我運氣還算不差。
"伯伯您好,我找三樓姓李的住戶。"
我禮貌地點頭,向眼前這位救星打了聲招呼。
"你好!你好!"
阿伯親切地點點頭,邊轉開鐵門。
我跟在阿伯身後,一起進入大門內,步行上樓。
慘囉!眼前同樣又是則難題,
快來到三樓了,那我到底該按左戶;還是右戶的門鈴呢?
只見阿伯在三樓的右手邊住戶停下腳步,接著指向左方住戶:
"你是阿源的同學吧?!他住在我們家隔壁。
他可是一位很有禮貌的乖孩子哦!"
哇!好運接踵而來,讓我不必面對按錯門鈴的窘境。
先行謝過阿伯,待伯伯進了自家門後,我隨即按下電鈴。
約經過十幾秒,來應門的是昕源本人。
"頌奇!你怎麼來了?"
他驚愕地瞪大雙眼將門打開。
"聽說你今天請假,身體是哪裡不舒服?
有發燒嗎?看過醫生了沒?"
我伸手碰觸他的額頭及脖頸。
"我並沒有感冒或發燒,先進來坐。"
他指引我進入客廳,遞出了一雙室內拖鞋讓我穿上。
雙眼飛快似地掃向客廳四周...
整體居住空間雖然狹窄,環境卻也收拾得乾淨整齊。
"你今天為什麼沒去學校上課?"
我疑惑了,若不是因病請假,那是事假囉?!
"因為...母親今早因貧血而暈倒,我陪同她去就醫。
不放心她身體,因此向班導師請了假照顧;
剛剛一起吃了我熬煮的粥,目前正在房間內休息。
對了!你借我的衣服和鞋子,應是要帶去學校還給你,
還麻煩你跑來我家一趟,真不好意思!
衣服已經乾了,我這就去收,請你等我一下。"
語畢!他急著應該是要走去後陽台吧?!
"先別管什麼衣服的,來你家不是為了要拿這些有的沒的。"
我拉住他的手,心想這人是犯傻嗎?
"怎麼會貧血?天生的還是...?
你媽生病,那麼你爸呢?"
似乎沒見著昕源老爸,便順口問了。
沒什麼特別意思,單純認為爸爸更應該陪伴在身體不適的老婆身旁。
"母親總是把營養的食物幾乎留給我和弟弟,自己不僅吃得少且隨便。
平日須照顧年幼弟弟,又得兼職我阿姨家開的花店,每星期還固定去他前老闆的豪宅打掃,
經常性睡眠不足,才會導致身體虛弱,因營養不良性貧血而暈倒。
而我父親則在我國二那年,就因為罹患肝癌過世。"
他語氣平和,明顯聽得出已釋懷的感覺。
"對不起,我不知道..."
倒是我感到震撼,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難怪上回一同乘坐旋轉木馬時,對於父親...他會用"想念"這字眼,
原來...
想不到我們竟是同病相憐的兩人,而且我比他更是早了七年就已經沒了父親;
相隔數個月後,摯愛的爺爺也相繼過世。
驟然失去親人的悲痛,如同海面浪潮般,突如其來地湧起又消退。
除非自己哪天也不存在這世界上,否則不可能會有休止的一天。
小時候不知如何抒發悲傷,只懂得時常躲在棉被裡偷哭,
縱使再多的不捨、再多的無奈、再多的不願意...
終究得面對現實的殘酷,活著的人必須回歸正規生活中。
時間能沖走傷痛,卻也揮不去對至親的思念。
與家人的相處點滴...感受如此鮮明,彷彿歷歷在昨日;
而隨之年齡增長的記憶,宛如裂痕似地,
如同昕源說起我擋在迷你馬面前這事情,我是壓根也想不起。
是否曾經遭受過打擊,犯了選擇性失憶?
又或者某些回憶,是不願想起的,
畢竟與"不愉快"保持距離,乃是最佳選擇。
"沒關係!我早已調適好,也學會放下。
不好意思,你專程來我家,我卻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好好招待你。"
他搖搖頭,抓了抓後腦勺。
"也不是因為想接受你招待,才來你家的啦!
原本以為你身體不舒服,想瞭解病情,所以過來看你。
那你明天會去學校嗎?"
語畢!突然聽見一陣孩童哭泣聲。
"抱歉!可能是我弟又做惡夢。"
他快步衝進他身後不起眼的小房間內。
我也好奇地跟向前去察看。
房間內除了一張單人床、一組木製書桌椅及塑膠衣櫃外,並無其它多餘陳設,
雖然簡陋,卻也同樣整理打掃得一塵不染。
"勤勤!別怕,哥哥在身邊保護你。"
昕源踏上床,扒在男童咫尺距離,輕拍安撫,
床上男童立即又沉沉地睡去。
這...是昕源那調皮的五歲弟弟?
冒昧說句實話,眼前這兩位真的是出自於同間工廠?
他膚色黝黑、鼻樑高挺,寬眉且濃密,還有張像舒淇般的厚唇。
與其說是信子弟弟,較讓人能接受。
"這位小弟弟就是害我發燒的元兇,是吧?!"
看著正熟睡中,嘴巴微張的男童。
人家說睡著的孩童像天使,醒來如惡魔,不曉得所言真假?
昕源轉身微笑,點了點頭。
通常一般十七歲高中男生,不都是泡網咖、撞球間廝混、把妹、沉迷手遊等...
昕源卻是兄代父職,兼顧年幼的弟弟,還得分擔家庭事務。
絲毫感受不到少年血氣方剛的愛玩特質,反倒散發著成熟穩重之氣息。
不知為何,對他又多了份憐憫之心,
即使目前他透露出的信號是無比堅強,我卻有股想擁抱他的悸動。
同為喪失人生中船舵的我倆,在茫茫大海失去了航向,目的地會停靠在哪?
那份痛與可怕的迷惘...唯獨親身經歷過才會懂。
"新手機用得還習慣嗎?
今天早上有傳Line給你,但你卻遲遲未回。"
終於進入到正題。 "抱歉!昨晚將Line下載後,手機就放置抽屜,
今天一直沒有時間去翻看它。"
他從床上起身,腳步移至書桌前,拿出在抽屜沉睡已久的孤單小白。
"不要緊,本是想說你怎麼一直沒回應我,
害我擔心了一下,瞧你沒事,我就放心。
對了!差點忘記要拿衣服給你。"
我從書包拿出Tina姨幫我打包好的紙袋遞交於他。
"那雙舊鞋,我看腳尖的地方都磨破了,已幫你扔掉囉!
借你的NIKE休閒鞋,就留著穿,不介意唄?!
如果拒絕,就代表嫌棄我腳臭。"
我輕拍著他肩。
好啦!承認老子的腳是容易流腳汗。
"至於這些感冒藥,反正你目前暫不需要,丟了吧!"
我甩動袋內中的感冒藥包及退燒藥粒。 "沒關係!別浪費!
可以留著,以防不時之需。
請問這些藥多少錢?我來付。"
他再次將抽屜打開,準備要取出現金給我。
"昕源,為何你總是如此見外,從未將我當成自己人,
難道你還不清楚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輕抓起他手腕,把抽屜使勁地合上。
說實話!我確實有些動怒。
"我..."
他皺著眉頭。
"別再我呀!你的了啦!
既然你要留,給你就是。"
我將裝著藥品的塑膠袋擱置書桌。
"謝謝你,不過聽說藥不能贈送,若不收錢的話,病無法痊癒;
還有...情侶間送鞋...會導致分手可能。"
他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地說著,
雙頰逐漸泛紅,眼神飄移,貌似不敢在我身上佇留。
"是這樣?!那你共給我兩塊錢吧!
等於藥品和鞋子,各收你一元,這樣總可以?"
呃...這說法不就代表間接承認目前跟他交往中。
他點點頭,拿出抽屆裡藍底印有滿版星星的菱形小盒,掀開後取出盒中兩塊零錢交於我手中:"謝謝!"
"不客氣!那麼你明天會去學校上課嗎?"
我接過他給的兩元,隨意放進褲子口袋,再繼續詢問不久前的提問。
"會的!母親身體已經好很多。
待會兒請她再多休息,勤勤暫時交給我照顧,明日應該就能恢復,
至於貧血是老毛病,爾後我會多加注意。"
昕源坐在床邊,將他弟弟露出的左臂膀放置棉被中,並溫柔地撫了撫頭。
那駐留的眼神,淨是憐愛與寵溺,
看得我都有些嫉妒起他弟弟來。
這份妒嫉竟類似於對駱涵的那股酸意欸!
怎能允許自己有這份感覺呢!我是在衝啥毀?
對那位姓駱的,亦或眼前這位小朋友,理應都不該存在。
又不是真的把他當男朋友,在哪門子的不高興。
"昕源,那我先回去了。
你也多注意身體,別累壞自己。
再見!"
轉過身,欲走出房門,
深怕他會瞧出我這不悅神情。
"等等!可是你衣服...真的不拿走嗎?"
他起身叫住了我。
"衣服和那條綁帶五分褲都送你,
你皮膚白皙,比我更適合粉色上衣,穿起來好看度勝過我百倍。
對了!四角褲也不必還我!
還是該不會你又買了什麼子彈褲給我?"
想起那件火紅緊身子彈型四角內褲,忍不住笑了出聲。
他也跟著咯咯發笑起來。
此時他弟突然一個翻身,我和他都深怕會被我們吵醒,同時向對方比出了噓的手勢;
瞬間我們笑得更加開懷,情急下用自己的手心去止住對方的嘴,
嗯...我們相互尷尬地隨即放下。
"當時因為表姐剛好要幫表姐夫購買四角褲,碰上百貨公司年中慶,所以多買了幾件送我。
不好意思將已穿過的四角褲還給你,剛好手邊有新的,就把其中的一件送還於你。"
他說著說著,臉頰又漸似潮紅。
本想逗問他到底是從哪個角度,覺得我穿起來會很性感?
但我怕繼續問下去,他的臉會比關聖帝君還漲紅,便作罷。
"嘿!那我真的要回去了哦!"
邊說邊踏出昕源的小房間。
"我送你到樓下吧!"
他理所當然也跟了出來。
"不用麻煩,你忙你的,
陪在你弟身邊好,不然等會兒他又做惡夢。"
我將陽台旁木門打開,輕拍他肩膀一下。
"那好吧!路上小心,再見。"
他幫我把木門外的鐵門轉開,與我揮手道別。
離開昕源住家,步行到大馬路上,舉手攔了輛小黃,
目標不是回白家豪邸,而是昨晚才光顧過的賣場。
傍晚時分,迷炫詭譎的紫色晚霞籠照著整個市區,景物模糊看不清。
想起上星期二前,我們僅有點頭之交,連普通朋友都還稱不上,
誰料到僅一個星期後,就進展到單獨去過彼此家中臥室的程度。
不知是否哪天,我也同樣會躺在他的單人床上。
無法解釋我倆之間所存在的微妙關係,
現在和未來...棋局該如何走?
即便目前所做的一切,根本早已理不清頭緒。
Line的調皮小蟲鈴聲響起:
感謝你專程拿衣服來家中還我;
感謝你特地買了感冒藥給我;
感謝你將衣褲及休閒鞋割愛送我;
感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