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的真相》
梨音未央
2022-07-31|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灰姑娘的真相》第三十章 決心

　　「我去看一下。」
　　這樣對艾修爾說，我匆匆上前，艾修爾跟在後面，小心翼翼地用兜帽遮住自己的容貌。爭執聲是從運河橋邊傳過來的，我們小跑步前去，發現那裡已經被一群人團團包圍起來。
　　「退後，所有人都離遠一點！」
　　「……媽！」
　　人群的中心，一名婦人揮舞著刀子站在橋的護欄上，岸邊的燈光照亮了她的身影，底下，年輕的女子面對婦人流下淚水。
　　「媽，我求求妳不要這樣，快點下來吧！」
　　仰頭乞求著，岸邊的女子想要走到橋下，然而站在木橋邊緣的婦人舉起手上的刀，用力蹬著女子。「不准過來！」
　　喝斥住圍上來的民眾，她又往河的中央走了一步，眼睛充斥血絲，嘴裡喃喃：「查理……媽媽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你等著，媽媽馬上就帶你回來……」
　　「媽，哥哥已經死了！就算拿房子和田去換也一樣，他已經回不來了！」
　　女子的聲音因為用力過度染上一絲沙啞，旁邊，始終沉默的中年男子也早已淚流滿面。「我們家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算我和爸求妳，我們這些活著的人也要生存啊……」
　　因為母女倆的對話，現場的人臉上無不是凝重的神情，就算有人想加入勸說，看見婦人手中的刀子也不敢輕舉妄動。示意艾修爾待在原地，我繞著人群後方轉了一圈，小心地打量環境，不讓自己被發現。
　　「希望都已經在眼前了，我怎麼可能放棄！」
　　婦人持刀的手裡還握著一張紙，隨著夜風緩緩飄動。
　　「聖使徒大人親口答應我了……他說他會復活查理！」她激動大喊。「要我被妖魔生吞活剝也無所謂，我一定會復活他，一定會復活他！」
　　我總算找到了適合的角度，然而圍觀的人實在太多，根本沒有空間起跑，偏偏就在這個時間，港口這一帶開始起風了。
　　「查理，你等著我，媽媽就要去神那裡接你……」
　　話還沒說完，一陣強風襲上婦人，令她失去重心，向後踩空一步。失足墜落的同時，刀子從她手中脫出，於半空畫出一道弧線，我咬牙邁開步伐，朝著河中心急速衝刺。
　　「所有人都讓開，快點！」
　　已經來不及把她帶開了，情急之下，我一腳踢飛刀子，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抱住婦人，然後用盡全力向上伸手，總算是抓住了木橋的欄杆。被我踢走的刀子擊中運河的另一端，發出清脆的聲音，最後落入了水中。
　　還沒有從一連串的驚嚇中脫離，婦人僵住動也不動，只剩貼著我肩膀的胸膛不斷大力起伏。
　　「──媽！」
　　女子和爸爸衝上橋，聯合幾個旁邊觀望的路人，眾人七手八腳地將我和婦人拉了上來。才剛回到橋面，還沒站起身，旁邊的父女倆就已經向前撲上驚魂未定的婦人。
　　「媽！」
　　聽見女兒的聲音，婦人的表情閃過黯淡。「……菲兒……」
　　然而女子只是緊緊擁住她。「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了！」
　　被環抱住的婦人忍不住眼眶泛紅。
　　「對不起，我，我只是好想讓查理回來……」
　　終於哽咽出聲，婦人在家人的擁抱下哭了出來。「都是因為我……都是我害死了他，為什麼要逼他去當兵……都是我……」
　　女子雙眼已經變得紅腫，但還是堅定地抱著婦人。
　　「回家吧，媽。」她說。
　　面對眼前皆大歡喜的情景，我沒有插話，只是安靜地看著。終於達成和解，一家三口緩緩站了起來走下橋，沿路不斷接受群眾的安慰和祝福，雖然餘悸猶存，但看起來已經能夠好好的活下去。
　　經過我面前時，三人中的父親向我低身鞠躬。
　　「這位小姐，真的非常謝謝妳。」
　　「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而已。」我如此回答。
　　突發插曲就此告一段落，時間已經不早，必須盡快帶艾修爾回去才行。輕聲呼喚艾修爾，我準備折返尋找馬車，卻突然因婦人的驚呼打住了腳步。
　　「您是，那一天佈道會上的那位小姐！」
　　「……妳說什麼？」
　　路燈下，首次看清我的樣貌，婦人面露驚訝，連帶的，也讓我陷入徹底的驚愕。記憶的碎片重新釋出，當時跪在地上懺悔的中年女人、聖使徒的謊言、「被自殺」的肯特，一切，全都流回我的腦中。
　　我用力咬緊牙根。
　　「如果真的是這樣……這位媽媽，我有件事想拜託妳。」
　　◆
　　「真的很謝謝妳帶我出來，這是很棒的夜晚，仙杜瑞拉。」
　　分別的馬車旁，艾修爾望著我說道，翠綠的眼眸充滿柔和。
　　「你有覺得開心那就好。」我回望他說，語氣卻有些不安。「可是，你真的要回去嗎？都已經好不容易逃出來了，我可以帶你去修芙娜伊那裡，他們會庇護你的。」
　　對於我的擔憂，他只是淺淺一笑。
　　「你們仍然需要王宮內部的情報，不是嗎？」堅定的他說道。「就算無法自由行動，我仍然是最熟悉王宮的人之一，繼續待在裡頭，我就能發揮最大效用。」
　　「別擔心，我沒有那麼容易任人擺布。」為了更進一步安撫，他又補了一句。
　　「……好吧，我知道了。」
　　當事者都意志堅決了，事到如今也不需要再說什麼，我目送艾修爾坐進馬車，車子出發前，他探頭出來看我。
　　「仙杜瑞拉，妳不一起坐馬車回家嗎？」
　　「我想到還有事情要辦，你先回去吧。」我回答他。
　　看出了我眼底閃爍的暗光代表的心思，沒有繼續追問，艾修爾微微頷首向我道別。「那麼，再見了。」
　　回應他的話，車夫甩動長鞭，馬車緩緩啟動，轉眼間便駛離路口加速前進。不發一語目送人車，我站在原地，直到他們化為遠處渺小的黑點才掉頭離去。
　　「下一次，我就是從大門正正當當的進去了。」
　　不過，在那之前，還有另一件事情在等著我。
　　沉下臉色，我大步邁開步伐，回到店家林立的商業區，往街道的盡頭前進。零落的人潮迎面而來，兩兩擦身而過，交錯，最後消失。到了目的地，我仰望招牌，儘管門口已經掛上了打烊的木牌，樓上的窗戶依然透著光亮。
　　僅僅過了兩天，心態卻已經截然不同。我敲擊木門，過沒多久，門板被打開一道縫隙，我亮出水晶項鍊，讓店員帶領我到最裡面的那一間會議室。
　　然後，我按下門把。
　　之前，我純粹只是為了錢而行動著，沒有信念，也不覺得這件事情有多麼重要。但，這一次我是真的生氣了。
　　木門敞開，明亮光線將我籠罩，我走進房間，裡頭，女子與少年已經正在等候。
　　「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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