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2/08/23閱讀時間約 20 分鐘

番外

    雷雨夜,墨黑色的海面上滿是轉瞬即逝的紫色裂縫,如碎成了千種樣子。巨大的遊輪此時也只能如一片發光的葉,孤獨地隨著洶湧的海浪無規律晃動。
    在負一層的娛樂中心裏,完全聽不到外邊的雷雨聲,訂制的丹拿仲裁者音響系統播放著金屬交響樂,掩蓋著外界的一切。
    此時在一個寬敞的隔間裏,聚集了整艘船上最有錢的幾個人,橢圓形的賭桌擺在隔間的正中間,穿著深藍色鏤空禮服的荷官站在賭桌上唯一的缺口旁,絲絨的眼罩擋住了她臉的一部分,卻擋不住她的美貌,如這艘遊輪上的其他荷官一樣,她也是極美的,嘴角沒有過多的角度,那是職業需要,不能給玩家帶來任何影響。漂亮結實的手臂努力撐在桌面,因為過度用力,上臂梭形的肱二頭肌現出漂亮的線條,吸引了他的注意。
    她在儘量讓自己的身體保持平衡,但桌上水杯裏晃動的水面和她起伏的胸口出賣了這份虛假的平靜。
    這艘堪比一棟六層大樓的郵輪,於今日零時正式進入國際公海海域,原本可以搭載幾千人的它此行遊客不足五百人,而且每個人登上遊輪都是一樣的目的,在這個不受任何約束的空間裏找些不尋常的樂子。
    此時這個賭桌上坐著四個男性玩家,正在進行的這一局桌面上的籌碼已經超過百萬,但仍然沒有人想放棄,不停地加注。
    輪到穿白色polo衫的男玩家下注,人至中年,身材倒是保持得年輕時候差不多,他今天手氣很不錯,贏得是春風得意,成了這個房間裏最囂張的一個。
    他笑著把手從女伴深V的領口裏拿出來,湊到鼻子底下搓著指腹聞了聞,然後用那手掀開自己的底牌看了看,又丟了幾個籌碼到桌子中間。
    下一個玩家一連輸了五把,雖然這點錢對他來說算不上什麼,但是輸這件事本身就很讓人不爽。
    他一腳踢走桌子地下跪著服務的女人,「滾,就他媽賴你,喪氣。」即使這樣,他依然選擇跟注,扔完砝碼把褲子拉鏈拉好,但是啤酒肚太大,他必須先深深吸氣,短短的胳膊才能夠到自己的大logo的腰帶。
    目光流轉到第三名玩家,年紀輕輕的,身材消瘦,長得也乾淨,只是翹起來的小拇指有些違和,他悄悄地趴在男伴的耳朵邊說著什麼,兩個人嗤笑了幾聲,然後也選擇繼續跟注,男伴親昵地吻了吻他的脖頸,他忍不住縮了縮,嬌羞成一團。
    第四名玩家毫不猶豫的跟了注,他沒有任何同伴,話也很少,眉眼慵懶,這個神情的人在這艘遊輪上很常見,像是身體剛經歷過極致的滿足一般無欲無求,波瀾不驚。
    他似乎只喜歡賭錢和抽煙,精緻的白銀煙盒上邊雕刻著異國詭異的花紋,但打火機是一塊錢一個的塑膠便宜貨,甚至可能只是某次消費送的,裏面的煙沒有過濾嘴,像是手工卷的私家貨。
    扔完砝碼,他從煙盒裏抽出來兩只煙,一只叼進嘴裏點著,一只別在耳朵上,眼睛卻在來回滑動的籌碼和荷官的上臂上慢慢切換。
    這次是第四名玩家贏了,桌上的籌碼都被推到他的面前,小山一樣的圓形塑膠牌都是真金白銀的替身,下船的時候能換好大一筆錢。但他卻好像沒有太多興奮,抽完一根馬上點上下一根。
    風浪越來越大,頭頂的吊燈不停地搖晃,好在賭桌夠大,否則幾堆亂跑的砝碼都會混在一起。賭局被迫提前終止,其他三個玩家都有同伴幫忙收砝碼,只有第四名玩家沒著急動手,靠著椅背看著荷官,她一邊整理著桌面上的撲克,一邊佯裝無意地打量著他。
    根據規定,賭桌上的撲克牌都是一次性的,只要發出去就要作廢,統一銷毀。
    另外三個人將籌碼裝好,邁著鱗波微步離開了,第四個人還是一動未動,海浪再大也沒影響到他,只是漫不經心地抽著煙,最後剩一小段的時候,扔進了酒杯裏,黑了的煙頭跟著裏面的酒同頻晃動。
    他站起身,抓了一把砝碼在手裏,挑眼看著面前的荷官,「玩一把?」
    荷官想了想說:「抱歉先生,我們有規定,工作人員不得參與娛樂專案。」
    男人想了想,伸出胳膊大大咧咧地將屬於自己所有籌碼攏了攏,推向荷官,如同荷官剛剛推向他一樣,「就一把,你贏了都歸你。」
    荷官驚住了,這一堆少說也要幾百萬,她膽戰心驚卻心有不甘地問:「我要輸了呢?」
    自己可沒有同等價值的東西可以賠給他。
    男人想了想,「你輸了,就幫我把它們收好,然後——送我房間。」最後幾個字,男人說得很慢,荷官在這艘船上「浸潤」已久,當然明白男人的意思,只不過……
    「就這樣?」這種明顯不對等的賭局太古怪,荷官並不敢全信,妖魔鬼怪見多了,她早就總結出來一套叢林裏活下來的法則。
    而且這句話裏「送我房間」這句話就很靈性,到房間到底幹什麼呢?簡單的男歡女愛可不值這麼多錢,她親眼看到過從某個房間出來之後沒半條命的美女同事。
    「就這樣?」這種明顯不對等的賭局太古怪,荷官並不敢全信,妖魔鬼怪見多了,她早就總結出來一套叢林裏活下來的法則。而且這句話裏“送我房間”這句話就很靈性,到房間到底幹什麼呢?簡單的男歡女愛可不值這麼多錢,她親眼看到過從某個房間出來之後沒半條命的美女同事。
    男人笑了,原本英俊的臉笑起來更加魅惑,他剛剛進來的時候荷官就主意到了他,能來這裏賭錢的人非富則貴,但長得好看的人並不多,尤其是好看成他這樣的。如果說他是個小白臉更可信一些,但他對什麼都興致缺缺的樣子又不像是能勝任討人歡心的職業。
    看著擺在面前的暴富機會,荷官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好,怎麼玩?」半條命而已嘛,她又不是捨不得,而且這麼好看的男人,誰占誰便宜還不一定呢,外邊花錢可都睡不到這種品相的。
    「比大小,一局定輸贏。」
    荷官點點頭,越是簡單的玩法,越不容易作弊,也就沒有什麼技巧可言,就算是她一個以賭為職業的人也討不到什麼便宜。
    她從剛剛收好的一堆撲克裏隨便整理出一遝,在桌面上穩穩碾開,只是隨手一弄,牌與牌之間的間距都是一樣的,手法了得。此時風浪越演越烈,她放撲克的時候已經快要站不穩,身體像是脫離了地心引力,只能傾斜,看起來有種靈異感。
    「你先。」男人說。
    荷官沒遲疑,隨便選了一張,黑桃八隨後出現在搖晃的燈光下。
    男人也沒耽擱,隨後便抽了一張,牌面朝向自己,壞壞地看著荷官笑了,「406。」
    撲克被丟在了桌面上,紅桃十,壓住了一半黑桃八。
    男人只拿了煙盒和打火機,搖搖晃晃地走出包房。
    荷官看著桌面的紅桃十,又看了看再次散開的籌碼們,在空蕩蕩的房間狠狠地罵了一句。然後拿起箱子開始收籌碼,就這麼和百萬失之交臂了。
    遺憾是避免不了的,但她突然對一會兒可能發生的事情有了些期待。荷官自然知道大家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但是她可不是個嬌滴滴的主兒,美貌只是張假皮,船上賺錢船下花的日子裏,也沒少幹讓別人沒了半條命的事兒。
    當她按響406的門鈴後,雙手把著門口的把手保持著平衡,房門對面是窗,郵輪依舊在一片黑暗中行駛,海面上的閃電總是很低,像是能直接劈到自己一樣。
    房門開了,男人腰間圍著一條浴巾,正在用毛巾擦著頭髮,打開門之後讓開一條路讓女人自己進來。
    套房很大,她睡過幾次,上船的客人玩得很開,這種事情很常見,不光是她,每個在郵輪上的工作人員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模樣好,嘴嚴,能滿足客人的各種要求,他們的工作口號是「讓客人乘興而來,滿意而歸。」
    荷官把籌碼箱放在桌子上,然後露出職業笑容說:「先生,您的東西給您送來了。」
    「好。」
    男人一邊擦頭髮,一邊單手倒酒,但是船還在晃,倒一半,灑一半,他舔著手指上的酒,靈巧纏繞的舌頭讓這一幕看起來十分性感。
    他抬頭看到女人還站在桌子那,倒像是很意外的樣子,「還有事嗎?」
    荷官心裏罵了一句:「你他媽玩的什麼套路?」
    臉上倒是保持著剛剛的笑容,「您不清點一下嗎?萬一我偷拿了怎麼辦?」
    「你沒偷拿嗎?」他端著酒杯坐在沙發上,腳蹬在前面的茶几邊,分開的兩條腿撐開了浴巾,中間是一團陰影。
    「當然沒有。」
    男人笑了,越笑越大聲,「為什麼不拿?多好的機會,如果是我,至少一半。不,一半太明顯了,但至少四分之一。」他倒像是朋友站在她的角度分析起了具體情況。
    「我們有嚴格要求的,不能動客人的錢,發現的話是會被扔下去喂魚的,您可能不知道,這片海很深,越深的地方,魚就越醜,也越大。」
    看似閒聊的話是女人仔細斟酌過的,有趣,也親近,主動給男人接下來聊下去的話茬。
    男人喝著酒說:「這麼恐怖?但是這次沒關係,是客人讓你拿的,自己開箱隨便拿吧,是你的辛苦費。」
    荷官搖搖頭,窗外一道紫色的閃電照亮了她的臉,面罩還沒摘下,飽滿的唇線成了面容最吸引注意力的地方,高挑的身姿,小麥色的皮膚,立體的五官,看起來要比剛剛的兩個「職業」女伴還要好看一些。
    「雖然我是為了錢才上船的,但是我不是什麼錢都貪的,怕沒命花。」
    男人來了興趣,「哦?怎麼聽你這話,有故事呢?這電閃雷鳴的,聽個故事也不錯,說來聽聽。」
    荷官低頭似思考,拋出的每個誘餌都有了迴響,正和她意,男人,不過爾爾,再好看也就是二兩肉的事兒。
    看著桌子上泛著金屬光澤的籌碼箱,手指慢慢攀爬上去,漂亮纖細的手上沒有塗任何顏色的指甲,更沒佩戴任何飾品,這也是職業要求,否則一旦客人輸急了,說不定會以此發難,說她干擾玩家視線,或者飾品有什麼出千的玄機……
    一雙素手,此時看起來格外的乾淨,當然,它操作的東西就沒看起來那麼乾淨了。
    她的手指輕輕在箱子上跳舞,如果房間夠安靜,甚至能聽到指尖敲擊的聲音,但此時雷聲正密,什麼都聽不到。
    她在想,怎麼才能夠拿到這些錢呢?
    男人的目光打量著荷官,卻沒有太多欲望的色彩,嚴肅的表情倒像是在猜迷,猜她接下來要演什麼戲。
    「窮人家的故事,有什麼好聽的,大老闆不會感興趣的。」荷官好像並不太想提悲傷的往事,每個有錢人周圍最不缺的就是哭窮的角色,她得讓自己變得與眾不同才行。
    男人把喝空的酒杯舉了舉,荷官走過去接過來,走去吧臺倒了一杯送回到男人手邊,一切都在無聲之中進行,就像有獨屬於他們之間的默契從天而降一般,這種把戲是她最擅長的,如何在最開始的朦朧階段就讓對方心猿意馬,這——她很在行。
    接下來是她另一個擅長的環節,她在船上積累了不少「如何對付有錢人」的實戰經驗。
    男人說:「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感興趣,漫漫長夜的,除了聽故事也沒別的事可做,還是你有別的建議呢?」
    船還在搖晃著,像是一個巨大的搖床,試圖讓不肯入睡的孩子屈服。有些人不想睡,有些人不想醒,都被這搖床一同搖著。
    荷官聽著男人的話裏有話,心中勝券又多了兩分,她拎起禮服的拖尾,坐到了另一個沙發上,和男人保持著微妙的距離,這樣也可以不再直視他的兩腿之間,顯得自己太不值錢的樣子。
    沒開口之前,是一聲輕輕地歎息,「我親爹死的早,那時候我才六七歲,我媽為了養活我嫁給了個二婚的男人,但是家裏還是窮,上高中之後只能供得起一個孩子上學,那個男人當然是供自己兒子,我倒是沒覺得什麼,畢竟學習也不好,就早早出來打工了。
    我刷過盤子,發過傳單,當過KTV服務員,覺得逃出那個家一切就好了,結果我媽得了重病,那男人根本不管,說是生死有命,去他媽的生死有命,這年頭,有錢就有命。所以最開始我需要一大筆錢,這才上了船,來了才知道什麼叫上賊船,上來難,下去更難。錢是賺到了,人也被鎖在這了。」
    表情和故事是配套的,不是單純的訴苦,老套的苦情戲套路已經搞不定這些很有錢的「有錢人」,鶯鶯燕燕他們見太多了,苦瓜路線不行的,他們更喜歡故作堅強,偶爾露出一點點小脆弱的獨立女性,既可以滿足他們身份的優越感,又能刺激到他們的保護欲,更重要的是,這種女人的目的性都隱藏的很好,潛臺詞就是「我不是圖你的錢,但我很需要有錢的愛」。
    男人遲遲沒有反應,荷官實在沒忍住,做出傾訴後的釋然狀態看向他,結果發現男人正盯著自己,直勾勾的,盯得她發毛,她突然覺得自己做了個錯誤的決定,他很明顯沒有今天輸錢的胖子好搞,她不應該貪圖男色的,搞不好今天人財兩空。
    「故事講完了,我就先走了,不打擾大老闆休息。」說著站起身,卻因為一個大浪重新跌回沙發。
    「我建議,下次你換個講法,還可以填充些因素,讓故事飽滿一點。」他又開始認真分析了,神態和剛才分析偷多少籌碼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是怕耽誤大老闆時間,要是展開說就飽滿了。」荷官被自己奇怪的好勝心打敗。
    「不不不」,男人搖了搖手指,「你沒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說故事背景,不是故事細節,這是兩個概念,你想讓別人相信你的故事,並不是要在故事本身做文章,要在故事之外的地方花功夫。」
    荷官覺得用「奇怪」來形容眼前這個男人已經不夠,他像個漩渦,像個陷阱,卻也讓她被男人身上這個這種奇怪的氛圍感牢牢吸住。
    「比如你的手,這個故事的主人不應該有你這種手,她的骨節應該大一些,褶皺處還要有些黑色粗糙的沉澱才對勁兒,還有你在工作時候的氣質,也不很吻合這個調調的故事。其實,你更適合家道中落的故事,比如你爸破產了,你媽跳樓了,或者是被合作夥伴陷害一夜負債十個億……」
    荷官被男人的話逗笑,他似乎也不可怕,只是善於發現細節而已。
    「哦?那一個好的故事應該是什麼樣的?」她甚至開始討教起來。
    「你把衣服脫了,我就講個‘標準的’故事給你聽。」男人玩味地看著她,時不時喝一口酒,仿佛她才是個下酒菜。
    荷官想了想,好看的手摸到了腰側的拉鏈,鏤空的禮服被脫了下來,看似清涼的衣服實際上很沉,即使她身材纖細,卻也箍得難受,脫掉之後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她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羞澀,她知道跟這個男人玩猶抱琵琶的把戲太幼稚,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沒有穿內衣的她只貼了胸貼,沒了衣服的束縛,跳脫成自由的形狀。年輕的身體就是最好的資本,底褲也是最省布料的樣式,穿著並不舒服,勒著慌,但禮服不能出現任何內衣的痕跡,只能穿這種,還有一個隱形的好處,就是無論什麼場合脫成眼前這樣,隨時都能充當戰袍的角色。
    男人的目光一點點打量著她優秀的肉體,修長的腿一覽無餘,小腹的腹肌和大腿的線條一看就是專門練過的,不是單純的瘦,和他想像的一樣,玩牌的時候他就留意到她的上臂,線條很美。
    荷官清楚自己身材的優勢,翹著二郎腿靠在沙發上,一雙媚眼看向男人,「講吧,讓我見識見識好的故事什麼樣兒。」
    男人將杯中酒喝光,伴著一道道閃電開啟了他的表演時間。
    「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和那裏別的孩子不同,他們都是被丟垃圾桶,或者扔到孤兒院門口,我不是,我是自己找去的。
    那年我可能十歲左右,剛剛殺了一個人,他也是我殺的第一個人。」
    寥寥幾句話,荷官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不知為什麼,明明他已經說了是故事,她卻覺得就是真的。
    男人再次點燃一根煙,將一個「故事」完整地娓娓道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幾歲被拐賣的,我人生中最開始的印象就是跟一群孩子被關在一個密封的貨車裏,不通風,沒有光,只有不知道是誰暈車吐出來的嘔吐物味道。
    我們五六個孩子好像都是被一個老頭兒騙出來的,對於最開始的家我沒有任何印象,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被騙的,老頭兒是個瘸子,還有一只眼睛不好使,乾瘦的身體上到處都是松垮垮的皮,一抻老長。
    我從小就長得好看,也因此躲過一劫,同來的其他孩子有的被打斷了手,有的被敲折了腿,丟在寺廟門口去討錢,老頭兒唯一放過了我,但是他每天都讓我跟他睡在一起,他身上的味道特別難聞,比車廂裏嘔吐物的味道還臭,我每天都是伴著這個味道入睡的。
    我最討厭的狗就是沙皮狗,知道為什麼嗎?因為那狗摸起來的手感,跟我記憶中那個老頭兒一模一樣。
    白天的時候,我要去跟著他們討錢,但我不夠慘,所以我和老頭兒都是坐在角落裏監視著他們,如果那些孩子多跟香客說了不該說的話,就會被當場扯到山後狠揍一頓,或者乾脆再敲斷另外一條腿。
    小孩子們商量著逃跑,但是沒有帶上我,在他們心中我是個叛徒,是老頭的爪牙,是小人販子。
    後來他們沒逃掉,被關了三天地窖,不給吃喝,一個最瘦的直接死在了那裏,老頭把活的拉出來,死的直接封死在了地窖,後來死的也都撬開地窖扔進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活下來的似乎都已經適應了這種生活,還有新的孩子不斷加入,他們不再嘗試求人報警,藏錢,偷跑,老頭也漸漸放鬆了警惕,討到錢多了還會給大家買好吃的熏雞。
    就在孩子們變得因為一只熏雞就很開心的時候,我動手了。
    有一天,我在熏雞腿裏塞了在飯店胡同裏偷的老鼠藥,我不在乎會不會藥死其他的孩子,因為我根本不在乎,我的目的就是藥死老頭兒。
    老頭兒死了,耳朵和鼻孔流出黑色的血,我們帶著幾個孩子把地窖打開,裏面特別臭,是腐爛的味道,我們把他也扔了進去,然後他們去了警察局,我就獨自離開了,因為在此之前我已經決定好了去哪里,我精挑細選了另外一個城市的孤兒院,因為我聽說那家孤兒院每年都有外國家庭來領養孩子。
    我穿著破爛的衣服獨自敲響了孤兒院的房門,講述了一個編好的故事,爹媽死了,沒人管我,聲淚俱下,孤兒院的‘媽媽’相信了,將我養在了孤兒院。
    我謊報了年齡,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我很瘦小,而領養孩子都喜歡選年齡很小的,這樣沒有對原始家庭的記憶,也會和新家庭更親近,雖然改變不大,但我依然選擇撒謊,說自己八歲,壓根沒人懷疑。
    在孤兒院等待的日子裏,我讓自己的眼神儘量清澈,讓表情儘量無辜,讓語言儘量幼稚。陸續的也有國內的家庭來福利院領養孩子,但是這種情況下我都不往前湊,院長媽媽以為我是害羞,自卑,每次撫著我的肩膀以示安慰,但實際上我看不上這些國內的家庭,我殺過人,已經不適合再呆在國內。
    這樣過了將近一年,陸陸續續有孩子進來,也陸陸續續有孩子被帶走,我和其他幾個年紀比較大像是被挑揀後的剩菜,始終留在這,也來過幾個外國的家庭,但我不喜歡他們,雖然語言不通,但是眼神騙不了人,他們都和我不是同一類人。
    院長媽媽說,有很多孩子都是在孤兒院長大成人的,讓我們不要太難過,我總是乖巧地點頭,裝作對現實妥協的樣子。
    除了正常上學,我所有的時間都在看外國原聲的電影,其他孩子都不喜歡,因為聽不懂,剛開始我也聽不懂,但這就是我跟他們的區別,他們的目光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塊。
    後來,他們終於出現了,一對外國夫婦來到福利院,男人穿著西裝,女人穿著好看的鵝黃色的連衣裙,看著就有錢,更重要的是,我在那女人眼中發現一種東西,和那個被我殺了的老頭一模一樣的東西。
    跟孩子們見面那天,所有孩子都換上了好看的衣服,我沒換,穿著洗白了的校服靠在後牆,不往前湊,但我的眼睛始終盯著那女人的眼睛,確保她一定發現我,只要她發現我,這事兒就成了。
    果然,她走向了我,蹲下身,用手撫摸著我的臉……」
    講到這裏,男人走向荷官,拉起她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表情沉醉,似在回憶那天的場景,「我就這樣,把臉輕輕歪著,閉著眼睛貼在她的手心上,她身上是很濃的香水味,但我依然聞得到掩蓋不住的體味兒。
    我緩緩睜開眼睛,用濕潤的眼光看向她,這套把戲是當年老頭兒最喜歡的,每次我這麼看他之後,他都會拼命的折騰我,老頭喜歡,她也會喜歡,因為他們是一類人。」
    男人放下荷官的手,拿著酒杯去倒酒,這次倒了兩杯,遞給荷官一杯。
    「最後那對夫婦選擇了我,這個選擇毫無懸念,因為我們臭味相投,院長媽媽很意外,因為這麼大年紀的孩子被成功領養的很少,她不知道,我已經可以用外語和女人簡單的對話了,除了我,這裏沒有一個孩子可以做得到。
    於是,我拿到了乾淨的外國身份,不過這並不代表我的日子就開始變好,沒人告訴我外國還有膚色歧視和校園暴力,不過這對我來說都不算什麼,我總能找到解決他們的方法。
    我努力討好著我的養母,和強壯的黑人孩子交朋友,初中的時候賣槍,高中時候賣藥,得罪我的人從來沒有一個有好下場,有個人嘲笑我的皮膚的顏色,第二天就在家附近被公園的野狗咬死了,後來我領養了那只狗,那條狗很乖,希望你有機會能見到它,你會喜歡它的。」
    他的表情很輕鬆,卻讓荷官越來越不舒服,如果故事是真的,那眼前這個娓娓道來的根本不是人,是個鬼。
    荷官淡淡的笑了笑,「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成年之後,我的養父母死於一場火災,但是他們沒有感覺到什麼痛苦,當時他們因為嗑藥過量已經處於徹底的昏迷狀態,也算是爽死的吧,真是人生最完美的死法。」說完他笑了,笑得很開心,很暢快。
    「成年之前,我的人生一直是別人掌控的,所以我現在最喜歡的遊戲是掌控別人的人生。」男人似乎對自己這段故事很滿意,手指輕輕地敲在自己裸露的膝蓋上。
    「大老闆可真會講故事,我都快當真的了,您是做導演的吧?」荷官捧場地問。
    「好眼光,算是吧,不過我的影片沒有腳本。」
    「哦?難道是紀錄片嗎?」
    男人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算是其中的一種吧,怎麼樣?你有沒有興趣參演我下一部影片?」
    荷官興奮地說:「真的嗎?影片叫什麼?」
    「叫——獵殺阿佛洛狄忒。」
    全文完結,下本再見,來的是阿泰,他在送電腦那次猜到阿月可能要走,所以他製作了一個相冊,實際上小程式有木馬,點開相冊木馬被下載在阿月的智能手機上,阿月和小劉聊天開機,阿泰才找到阿月的定位找來,所以,不安全的小軟體少下,小心錢包和隱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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