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明飛鳥至,鬱鬱曉窗旁。零落別離信,參差三兩行。
初言知己少,復嘆行路長。莫怨夜蕭索,朝陽更渺茫。
明珠才踏進南書房,便見李光地在一張案後坐著,身旁站一年輕人,聽著口授振筆疾書,卻不是旁人,正是新入南書房當值的內閣中書李孚青,便踱步過去,笑道:「晉卿得了個好幫手,卻不認得此人麼?」
李光地一怔,站起身來,明珠便笑道:「他雖是你後輩進士,他父親可是你的前輩。丹壑是李湘北的公子。」
李光地聽明珠語意,似乎責怪自己托大,不免臉上青紅不定,李孚青乖覺,連忙對明珠和李光地拱手,說道:「中堂抬舉,孚青愧不敢當。孚青本是後進,才疏學淺,更不敢沾誰帶誰。日後在此學習,盼中堂和李大人不吝鞭策。」
明珠見他十分懂事,給李光地找台階下,便一笑岔開話題,說道:「晉卿讓他寫什麼?」
李光地道:「是刑部幾起案件票擬。」
明珠點頭道:「我不擾你們,忙罷。」
他回自己案後坐了,如常翻閱奏摺,思索朝政,忙了半晌抬頭一看,恰好徐乾學胞弟徐秉義進來,手中拿著一卷紙,邊走邊笑道:「晉卿瞧瞧,可見過這樣稀奇文章沒有?」
明珠心知必是徐乾學的安排,便裝作聚精會神讀摺模樣,卻留神聽他們說話,只聽李光地道:「你要給我看就給我看,拿手遮著做什麼?」
明珠拿眼偷覷,只見徐秉義將開頭捲起,不讓李光地看,李光地只好轉頭讀那文章,原來便是早先李孚青所錄吳兆騫《萍賦》。李光地道學先生,讀了一半便覺不耐,說道:「這鋪張得很,卻沒有多少意思。」
徐秉義笑道:「你看看落款再說話。」
李光地一看落款是李孚青和成德,登時尷尬,便道:「美則美矣。」
徐秉義笑道:「曹子建雖有辭賦小道,未足揄揚大義之說,但賦能如此,畢竟大才,豈能輕易抹倒?」
李光地聽得不得要領,便問道:「你巴巴上這兒來,就為了給我看這個?」
徐秉義笑道:「是翰林院的遊戲,要猜何人所作,眾人都指著我拿來問你。」
李光地退了一步,還在案後坐下,說道:「我向來認真經史,這些個花哨都不懂得,哪裡能猜是誰人手筆?」
徐秉義一笑,說道:「明相公子也是進士,他還和我們兄弟編著經解呢,豈因經史上下工夫,便不能歌賦了?」
李光地見徐秉義上南書房與他抬槓,礙著明珠坐在屋裡,不好菲薄成德,卻又思索不來,便道:「不論這玩的什麼,我認輸便是。」
徐秉義一笑,說道:「這是翰林院的遊戲,各人拿詩文來看,猜不出作者便輸十兩銀子。」
李光地聽他開口就是十兩,便道:「可不缺德麼?罷了,這一回我輸十兩罷。究竟誰寫的?」
徐秉義將手一放,露出成德所寫「萍賦」和「吳江吳兆騫漢槎」幾個字,李光地登時變色,說道:「你們這是哪一齣?不知吳漢槎流放寧古塔了?這是要陷先帝爺於不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