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菩提樹上 01

小鎮火車站前突然熱鬧起來，鄰居小四叫我跟他去瞧瞧，他說他媽媽買菜比平常早回來，說了這事，叫他今天別亂跑。我們倆天生反骨，總喜歡幹些違拗大人的事，才顯得刺激。為了故布疑陣，我們沒穿拖鞋就離家了，至少讓人以為我們躲在家中某處。光著腳，跑道車站，只見一道人牆，無法知道牆那頭發生什麼事。我們利用人小膽大，硬鑽過人牆，豁然開朗後，眼前是十多輛軍用卡車，全副武裝士兵忙著上車。

「聽我外婆說，最近可能要打仗了。」我以發言人姿態顯得知道發生什麼事。

「我沒聽我爸說過啊，他們辦公室也有軍人。」小四也爭取萬事通的資格。

「收音機新聞有播報總統說的話，說要團結一心，打倒敵人。」我以立正姿勢宣佈。

小四沒答話，似乎承認屈居下風。

看那些軍人衣服破舊，槍枝發黑，每人都有個背包，從車站出來。我比較有興趣看機關槍，但他們沒有拿。魚貫上好車後，卡車放了三聲響屁，夾帶著烏賊的黑墨，踽踽上路。人群散場，我和小四無趣的跟著走了。

「真的要打仗了嗎？」小四開始擔心。

「我也不知道啊，大人這麼說，誰也不確定。看看下禮拜有沒有防空演習，也許可知道些。」

「我很討厭進防空洞，又黑又臭，我以前還踩到大便，噁心死了！」

「真要進去還是得進去啊！我倒覺得很好玩，每次我會盡量靠門口站。」我向他傳授經驗。

「可是老師每次都叫我要帶頭跑第一個，我跑得快，別人才能跟著快點進防空洞，很討厭！」

「誰叫你是飛毛腿啊！」我幸災樂禍的說。

「其實有人比我跑得快，但老師不叫他們。」

「好了，下午要不要找李翠芳出來玩。」我提出打發下午的計畫，其實，是想約李翠芳。

「你要去找她自己去，我不要被別人說男生愛女生。」小四沒中計。

「你不是喜歡她嗎？還怕別人說」我知道小四對李翠芳還蠻好的，只是大家一起玩都還高興。

「少來，你要幾點去找？」拐彎抹腳原來還是想。

「那就三點半好了！」

我們就此分手。

那是小學三年級暑假中的一天，台灣正在準備「反攻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