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23

大麗花男孩

有一個懷了孕的女人,她躺倒在路肩上痛苦哀嚎著。她身染重病,即將死去,她的丈夫在一旁無助的徬徨著,瀕死的女人淒厲的尖喊著:「不要!我要死在天空下!我要死在天空下!你滾!你滾!我要死在外面!我要死在外面!」
挨不住妻子的尖聲哀叫,丈夫低頭抹著淚離開了。他一走,女人喪失了最後的執著,完全失去了氣力,就在她即將昏迷之際,她聽見了腳步聲。她心想:「不!別打擾我。」
她努力提起力氣,想把那陌生人像丈夫一樣罵走。但只覺自己像顆破了洞的球,撐不住自己皮囊的重量,不斷下沉。對於自己連臨終的安寧都無法享有的現實,她感到絕望與不甘,只能死睜著雙眼作為控訴,她感到強烈的痛苦,而腳步聲漸漸逼近。
那是一個粉紅斑點人,那人渾身上下長滿大大的粉紅色斑塊,她是一個粉紅斑點人。地上的女人不可置信的看著粉紅斑點人從對面走過,經過她眼前,消失在遠方。孕婦發現自己坐著,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並且通體輕盈舒暢。
她回了家,生下一個男孩,某天她跟丈夫說要回趟家,接著就一去不回。孩子的外婆搬來照顧孩子,孩子五歲時父親去逝,於是外婆帶著孩子去找他的母親。
外婆是個精瘦強勢的女人,她一句話都不解釋就拉著男孩走,讓他感到十分不情願。到了母親的老家,外婆讓男孩和她一起爬一座又窄又高的鐵梯,男孩不願意,站在地上不動,外婆伸手拉他,卻跌下來摔破了頭。
男孩逃跑了,但只跑到房邊的樹籬就失去力氣,倒在樹叢中,沒人發現他,他也動不了,他完全失去了力氣,但他突然發現他正在自己身上盤旋,他的靈魂變成了一隻蒼蠅。他飛上二樓,全身接滿管的外婆躺在那裡,他用蒼蠅的模樣偷看著,外婆忽然睜開雙眼,用前所未有的和藹溫柔望著蒼蠅的他,向他呼喚:「大麗花、大麗花…」
大受衝擊的他瞬間回到了自己體內,如果會被發現,那變成蒼蠅一點意義也沒有。他想逃跑,但他不敢去外面陌生的道路,他跑進房子裡,一樓沒有人,被各種家具塞得滿當當的,好一個溫暖、蒙塵的擁擠客廳。
他正想找地方躲起來,卻突然有人回來了,他急忙穿過客廳,撞上了不少家具,他弄出的聲響肯定引起了注意,他衝出後門,眼前廣大平坦的草坪讓他瞬間放棄了奔跑,他躲到門邊的矮牆後,希望這個死角足夠隱密。
一個女人開門,她看向廣大的後院,接著看向矮牆後,她露出欣喜的溫和笑容,試探般的叫道:「大麗花?」她的聲音與她的面容,以及屋裡透出的微黃燈光,她的一切太過溫柔美好,他幾乎無法相信她就是母親,也許她是母親的姐妹?
男孩腦中某些尖銳堅硬的東西變得模糊而輕軟,他拉起那隻手走進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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