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07|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路摸思(Lum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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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媽媽找到學校來。昨天晚上楊皓承沒有回家。
      這種事對楊皓承的父母來說原近乎一件醜事,不過自從去年他開始為自己施行新生活運動,父母內心的底線好似也漸漸向後退了幾公分,讓他偷得幾分愉快。
      徹夜未歸,他也未曾聯絡,直到現在為止。楊皓承不禁反省,是否曠課天數仍端不上檯面,否則媽媽為何還是先找來學校?
      要不就是張穎萱告密。儘管他倆是俗濫至極的青梅竹馬關係,分住社區頭尾,課後去同一間才藝班,非自願地陪伴對方從三輪車駕駛升級為單車騎士,然而升上國中以後,他變成滿腹精神等待發洩的躁動少年,張穎萱長成益發不近人情的第一名女,平時看來目高於頂,楊皓承暗自替她安上自以為是的評語;合理推斷,張穎萱應當私下視他的橫衝直撞為童稚時期的無意義延伸。偶爾放學,他們隨意招呼,再同行一條回家路。
      午休鐘響,楊皓承始終蹲坐在中庭樓梯的陰影裡,盯視著地面出神。
      黯淡的地面說:「阿姨坐在學務處半小時了,你快點過去。」旁邊還有一雙步鞋,薄荷綠淺得發白,乾淨如新。只有張穎萱才會喜歡這麼做作的顏色。
      「讓她繼續坐,反正她愛喝免費的茶。」
      薄荷綠步鞋走近。「昨天為什麼不回家?」
      「無聊,睡不著。」楊皓承說。他也還沒理清頭緒,只知道不該待在家裡,一旦走出大門就不能停下來。「隨便,原因不重要。」
      「那你今天為什麼來學校?」
      「模擬考放榜。你明知故問喔?」
      「你又沒在讀書。」
      「我來交回條也不行?」
      模擬考放榜對楊皓承而言,還不如福利社厚片出爐的午後三點,但張穎萱是班長,負責發成績單和收齊補救教學回條,而老師是個神經纖細如雨絲的敏感中年人。回過神來,他已經把單車停進車棚。雖然遲到,勉強趕得及早自習的尾聲。
      少頃不語,張穎萱用步鞋輕輕踢了一下他的鞋尖。「少騙人,你不會來上課。」
      「不然你去幫我說,我今天會回家。我媽比較喜歡你。」
      「起來,我可以陪你走到學務處外面。」
      她的裙襬落在膝上不遠,隨風微動。清瘦的膝蓋,使他想不起他倆幼時的模樣,好像一睜眼就已身在今日,半大不小,嬰兒肥似有還無,珠玉似的可能性陳列在櫥窗裡展示,教少年少女們神往,待到日落熄燈就再也不復見,遑論親手把握。
      楊皓承日日騎車出門,練習捕捉,更期待拾獲,這樣日後張穎萱推門進店,滿載而歸之時,他便不至於落後太多。
      「你的裙子為什麼改得那麼短?」楊皓承抬頭問,正對上一雙平靜的眼睛。
      「白痴,我沒改。」張穎萱用力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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