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下雨了。

　　好大的雷雨，天空哪還有澄朗無雲的樣子，一層一層的雲，黑啞啞的，厚重的令人窒息，「轟隆隆，轟隆—」，耳畔邊時不時的雷響，好似在為誰的悲劇奏著樂，此起彼落的喧囂著，伴隨著潮濕冰冷的空氣剎那間席捲全身，如此刺骨。

　　我驟然驚醒，下意識地看向窗外，想像中的電閃雷鳴、傾盆大雨並未映入眼簾，取而代之的是，一束不知何時從窗戶溜進的流光，伴著窗外電線上站著的一排小麻雀，正啾啾的高歌一曲歡樂頌。暖陽多情的烘熱窗台上的迷你玫瑰，也悄悄地吻熱我仍迷糊的臉龐，溫熱且點亮了我小小的閨房，也偷偷地驅散原來的慵懶與睡意。

　　毒辣的日頭，夾帶著幾許涼風吹過，驚擾了枝頭上久棲的佳人，佳人膚白盛雪，面上點著鵝黃，煞是好看，可惜這南風不解風情，吹落了幾縷落花，而薰風則挾著校園裡植的一排雞蛋花花香，迎面而來，習習地吹入我心。除卻早上那個不明所以的怪夢，一切是如此完美，都好似昭示著接下來將有好事發生，令我不禁加緊腳步，懷揣著期待的心，快步地邁往教室。甫一踏入教室，必將歡聲笑語一片，明明是日復一日重複上演的戲碼，卻百看不膩，興許是我深知，揭開的帷幕，就快闔上了吧！

　　前腳剛坐到位子上，老師後腳便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到講台前，遂開口道：「大家都有帶手機嗎？今天是會考成績公告的日子，不論好壞，我們來看看努力了三年的成果吧！」老師的話，一字一句的在我的心頭上不停地撓癢撥動，緊張的氣氛霎時間油然而生。我一邊拿出手機，耳邊同時不斷地傳來「撲通，撲通—」的聲響，沉悶的氣氛瞬間在班上渲染開來，就有如一滴墨汁墜入白布，隨絲絲纖維快速被滲入、暈開般，而原先嘻笑打鬧的同學亦被這詭譎的病毒所感染，從而安分下來。

　　手指有些發顫的在螢幕上移動，十五歲花樣年華的少女，手也竟會此般的不利索。平時早已滾瓜爛熟的個人資料；不料，卻在這時，頻頻顯示出資料輸入錯誤的紅字。我放下手機，深吸一口氣：「呼—」，本該靜下來的腦子裡，卻突然：「轟隆—轟隆—」的，響起了先前不絕於耳的雷鳴，我循聲望去，原來是窗外的天陰鬱了，正在電光交錯。如此插曲，卻是生生攪淌了這灘死水，以致本已沉寂的心，再次不安分的跳動起來。深呼吸的效果，就像身體裡過了藥效的嗎啡，蕩然無存，藥石罔效；而「痛苦」再次化身龐然巨物拔山倒樹、排山倒海，席捲而來！忍著可怕的生理反應，我咬緊牙關將查詢成績所需的資料艱苦填上，在等待網頁加載的期間，我趕緊將手機畫面倒扣在桌上，方才的不順利仍使我心有餘悸，幼弱的心臟還在撲通撲通亂跳的瘋狂......

　　「結果怎麼樣？」突如其來的人聲，與加載完畢的畫面心照不宣的刺激著我的感官，體溫驟降，我的心頭，在這一剎那，涼的可怕！眼眶裡淤積的氤氳卻是如此滾燙地在裡頭打轉良久......窗外的雲終是乘載不住滿坑滿谷的水分子，也不知是否同我心有所感，正為我普一曲悲歌，而窗內的我的眼眶，亦受不住其千斤般的重量，有如斷線珍珠「啪搭，啪搭—」噴湧而出。

　　好大的雨啊......窗外的閃電雷鳴好似五雷轟頂，原本萬里無雲的天，明亮燦爛的天轉瞬就被澆熄了，還蒙上了一層好陰鬱，好沉重的灰，真的下雨了。我坐在已然杳無人煙的諮商室，從窗子往外眺望，原本車水馬龍的繁華世界，現如今卻成了門可羅雀的空城。校園各處的花葉，也砸落了許多，混著淤泥，夭折在地上被踐踏著，冶豔的紅、綠混著髒兮兮的塵泥，看上去著實可憐滑稽。我撇過頭，實在是不願再望著這鬧心的場面。

　　假借身體不適，我一刻也不願停留的逃出學校，沿途的雞蛋花經不住大雨的摧殘，落了好多，混著淤泥，夭折在地上被踐踏著，濃豔的花香也變了調，一股子的糜爛噁心。寒涼徹骨的雨點不斷侵蝕著我的皮膚，雷響也宛若在囂張的嘲諷我，我摀起耳朵，那些恐怖的聲響卻仍像螞蟻一般不斷趁虛而入，啃蝕著我。

　　家門，突然變得好沉重，不，也許是我變得軟弱了，無力的手艱難的推開大門，拖著石塊般笨重的雙腿回到房間。那沒關上的窗，使嬌弱的玫瑰被雨點如子彈射穿般打碎、凋謝，那抹艷紅，已然黯淡，鳥雀被淋濕的翅膀，亦無法再驕傲地飛翔。

　　雞蛋花的花語，是希望；是復活；是新生。我，會被赦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