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1-02|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都是會說故事的人——談入圍最佳劇情片的三部台灣電影

#2022金馬影展系列專題
本屆金馬獎入圍最佳劇情片的五部作品,分別是三部台灣電影和兩部香港電影。其中三部台灣電影表現各自精彩,且皆講述了屬於台灣獨特的在地故事。入圍13項大獎的《咒》將恐怖驚悚類型推向了另一個巔峰;同樣入圍13項的《一家子兒咕咕叫》以養鴿人家辛酸悲苦的生活為主題,描繪台灣社會底層鮮少現身於大眾視野的邊緣生命;而入圍6項大獎的《哈勇家》則走進泰雅族高山部落,探見在各種人情與價值觀的分歧之下,如何改寫哈勇一家的家族歷史。

包裝人性惡意的《咒》
柯孟融導演費時五年籌拍的《咒》,企圖問鼎台灣影史最恐怖的電影。以第一人稱視角和偽紀錄片的拍攝手法,帶領觀眾跟隨影像抽絲剝繭,追尋大黑佛母的真正面目。並且,利用母親愛子心切的普世情感,包裝人性的惡意;用祝福遮蔽詛咒,讓觀眾全都掉進以愛為名的恐懼之中。《咒》最令人細思極恐的便是透過語言和意念的集體催眠,再加上「火佛修一,心薩嘸哞」作為啟動催眠的指令,將所有人都變成了詭異的邪教教徒。
電影開場時,旋轉的摩天輪和行進的列車;蔡亘晏飾演的女主角若男告訴我們,人可以憑藉意念改變它們旋轉和行進的方向。直到電影尾聲的一記反轉,我們才恍然大悟,摩天輪和列車根本是若男在故事一開始就給予觀眾的催眠暗示。當我們以為我們一直都是清醒看待這一切時,事實卻不然。人在被惡意纏身之時,同樣也正將惡意散播給更多的人。我們都在惡裡,這便是《咒》最毛骨悚然的所在。
🎬 金馬影展放映時間
👉 11.05(六)19:00 信義威秀11廳 ★
圖片來源:《咒》劇照

緩慢而苦悶的《一家子兒咕咕叫》
以養鴿人家為故事背景的《一家子兒咕咕叫》,將代表阿欽師出賽卻一去不回的賽鴿043暗喻失蹤多年的兒子。在兒子失蹤後,阿欽師家從此一蹶不振。七年的時間過去,阿欽師依舊執著於賽鴿,散盡家產又四處借錢的他,只能依靠妻子平日在蕉園和承接表演喪禮牽亡歌陣的工作維持家計。女兒露露一心想飛出這個毫無生氣的家,還有抱病難以自理的爺爺。詹京霖導演以極其內斂的敘事手法,展示出一個台灣在地養鴿家庭的悲哀和苦澀。
片中,我們除了能稍稍看見台灣的賽鴿文化以及喪葬習俗中的牽亡歌陣傳統;蕉農、黑道亦成為電影裡具在地特色的身分符號。一場阿欽師對妻子阿敏近似於強暴的床戲,更讓人對游安順與楊麗音功力深厚的演技為之驚艷。此外,被女兒露露帶回家中無家可歸的少年小虎,在以旁觀視角見證阿欽師一家分崩離析之際,自身也深陷無藥可救的黑暗之中,飾演小虎的胡智強,表現同樣令人難忘。
可惜,片中有許多角色並沒有得到適切的篇幅鋪展。即使時長已達135分鐘,卻無法很好地交代人物背後的生命情狀,像是李夢以樺飾演的女兒露露,還有直到後段才出現的阿欽師的前妻等,不少人物最後都只能淪為幫助劇情推展的功能性角色。不僅如此,原本立意深遠的賽鴿文化與牽亡歌陣傳統也顯得有些力道不足。而在緩慢的敘事節奏裡,《一家子兒咕咕叫》最後也只剩下無盡的苦悶和絕望了。
🎬 金馬影展放映時間
👉 11.02(三)18:40 MUVIE TITAN ★
👉 11.02(三)18:40 信義威秀10廳
圖片來源:《一家子兒咕咕叫》劇照

平淡近自然的《哈勇家》
陳潔瑤導演的《哈勇家》,將故事說得平淡近自然。作為台灣第一位原住民電影女導演,她眼光獨到。原住民和女性身分,讓她在著重刻畫哈勇家男性故事之餘,亦將哈勇家的女性,從阿嬤、媳婦到孫女,都形塑得相當立體。《哈勇家》圍繞著哈勇長子巴尚競選鄉長的過程開展,不僅探討公權力侵佔土地的問題,中間還穿插了外國人「上山」進部落(巴尚獨女阿莉的男友從紐西蘭跑來找她)和原住民下山進宮廟(巴尚為競選鄉長一事下山拜訪地方宮廟主委)的不同族群關係。
全片充滿了特別寧靜的感受,即使家人之間發生爭吵,競選廣播到處放送,但整個部落卻有著難以言喻的溫情和真誠。所有人物和所有事情,都在那時而霧氣瀰漫,時而天氣清朗的山景變化之間,自然而然的發生著。演員不著痕跡的表演,和大自然賜予的美麗畫面,加上陳潔瑤導演精準的鏡頭視角,剛剛好的故事,剛剛好的感動,《哈勇家》成為了一部水到渠成的作品。
🎬 金馬影展放映時間
👉 11.05(六)15:30 MUVIE TITAN ★
👉 11.09(三)13:30 微風影城B廳
圖片來源:《哈勇家》劇照

柯孟融、詹京霖和陳潔瑤三位導演,他們就像德國哲學家華特班雅明筆下,既是遠行的水手,也是安分蟄居的農人,以看似遙遠觀望卻又深入土地的眼光,為我們各自描述了一則動聽的故事。《咒》假恐怖之名,操弄良善與惡意的兩面;《一家子兒咕咕叫》藉由養鴿人家的故事,帶出生死議題、展演台灣在地文化的實際面貌;《哈勇家》則以淡筆形容濃厚溫暖的情感,點出原住民族群的日常模樣與生活遭遇。三位導演,都是會說故事的人。至於動不動聽,那就見仁見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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