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11/23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古北歐圓盾與克蘇魯的眷屬

雖然最近都在發維京文化和相關的迷因,但其實本專頁初衷是想要聊盧恩文字,還有散佈異教思想的使命。為避免大家忘記,來發一篇最近研讀過的盧恩文字出土文物。

盾牌結構大剖析

好的,讓我們從這塊盧恩文字銘刻的出土物開始。這是一塊盾柄的殘片,盾柄就是手持盾牌時能抓握、固定在手臂上的部件。長這個樣子:
Illerup, shield handle
這裡簡單科普一下古北歐圓盾的一般構造(基本上中世紀盾牌都大同小異)。通常盾牌的核心是硬質地木材來提供主要的防禦支撐,一片片木板拼接,比起一體成形更好做也比較有抗打擊的彈性。而拼接木板時中間要留下一個孔洞來安裝其他東西(等等會介紹)。
接著第二層是以纖維布料做為緩衝,除了減輕整體重量之外,纖維質地也讓接下來第三層的獸皮更容易貼合上去,相較於木板光滑的質地。獸皮提供一部分防禦力,一方面也比較防水。好,沒有圖片最好是知道我在講什麼。底下奉上:
題外話,大家有吃過磚壓吐司嗎?我自己超愛。磚壓吐司跟一般吐司的差別是什麼呢?其實就是那些吐司會先用磚頭壓過把多餘的熱量擠出來(並不會)。
磚壓吐司的特徵是把土司邊緣用熱與物理壓制過後使上下兩片吐司密合,食用比較方便不用怕餡料烙跑,一方面表層的烘烤也能增添香氣與酥脆的口感(餓)。
因此,盾牌製成的下一步也相當重要,不想讓妳的盾牌像大麥克一樣在食用過程中菜菜肉肉太奔放的話,邊緣就需要固定;方法就是用鉚釘與鐵皮把所有的美味…我是說盾材,都鎖定在它們該在的位置上。
之所以要用金屬,也考量到盾牌的邊緣通常是交戰中磨耗最嚴重的部分。最後則是整體配重的考量,金屬部件總是比較沉,因此平均分散在盾牌邊緣也讓盾牌使用起來比較俐落、流暢。

盾柄在這裡喇

接著,中央留下的孔洞是用來安裝把手與盾牌的固定軸。
在戰爭片中因為是攝影視角的關係大家看到的多半是盾牌的外側,盾牌正中間那塊金屬就是護鐺,而在盾牌的內側(手持部、靠身體的那一側)的相對位置是一個凹槽,不然盾擊或交戰中的衝撞時的力道會直接傳到手上,手會爛掉而且很痛,會沒辦法拿好磚壓吐司。
盾牌的固定中軸中間部位會穿過護鐺下,中段就是給手持握的位置,有時候會繫上織料增加摩擦力好抓握;這部分就是盾柄。
中軸的安裝有不同形式,上圖例示是將中軸擴增支撐的版本,又窮又懶的話也是可以只設計成手能握的長度就好,但就比較不好支撐整個盾面。
至於支撐軸的材質是木頭、金屬,還是其他合金、貴金屬就是炫耀錢包厚度的領域了。
然後就像影視或遊戲作品中那樣,中世紀盾牌普遍都會在最外層彩繪;表達自己的陣營立場或信仰之類(我想寫「磚壓吐司超讚」在盾牌上)。

回來回來,要講盧恩文字了

我好像太認真在介紹盾牌的結構了,但這樣大家應該知道這塊扭曲的金屬片原本是什麼了吧。先洩漏一下這塊盾柄的個資:
【出土地點】丹麥,日德蘭半島中部的斯坎德堡縣 (Skanderborg Amt),斯坎德魯普教區 (Skanderup Sogn) 的伊勒魯普 (Illerup)。 【鑑定年份】公元 190-210 之間。 【發現年份】公元 1983 年。 【保管地點】丹麥國家博物館 (Nationalmuseet, Danmark)。 【書寫系統】古弗薩克 (Elder Futhark)。

說文解字的部分

盧恩文字列為:「ᛚᚨᚷᚢᚦᛖᚹᚨ」,以現代泛日耳曼語系拼音念起來最接近「laguþewa」(「þ」音素接近英語的「th」,同時這裡的「w」音應該更接近「v」的發音)。
將「ᛖ」這個盧恩文字寫成ㄇ字型是該時期的特色,畢竟雕刻上比較容易;而將「ᚦ、ᚹ」都寫作「ᛄ」這種雙邊的形式也是地區性的習慣(若是刻意為之則有強化這段符文效果的意味)。這列盧恩文字可以分為兩個字詞的元素來理解。
首先是「lagu-」在古北歐語中是派生自代表「水、海洋」意思的「laguz」(這裡簡略說「派生」是因為完整的理解涉及詞幹、詞綴、字根等語法學概念,但太學究會睡著,有興趣請自行去 google 這些關鍵字來搞懂)。
在古英語與古薩克遜語中「lagu」就已經有「水、海洋」的含意,而在古日耳曼語中也是「laguz」。可見作為同源的泛古日耳曼語系有許多字彙是共通的。
順帶一提,今日的挪威語、瑞典語、挪威語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不需要特別學習,彼此能約略地溝通;冰島語則是例外(因為它幾乎完整保留中世紀的語法、語用、語義,反而在現代顯得很晦澀難懂)。
再來「þewa」則可能是古日耳曼語的「þewaz」,意思是「僕役、從者」。
對比於另一份同時期出土自索爾斯堡 (Thorsberg) 的劍鞘的鞘標,上頭銘刻著「ᛟᚹᛚᚦᚢᚦᛖᚹᚨᛉ (owlþuþewaz)」,其中「owlþu」應該是歌德語「wulþus」的方言音變,意思是「豐饒者、奢侈者」▼
但若本應是「þewaz」,為什麼會少掉「z」呢?這也是地區性的語言結構差異;古高地日耳曼語中有大量名詞都以「z」作詞彙的結尾,但是在低地日耳曼地區(北部)普遍會將「z」去掉(可能也因為他們已經習慣「z」不發音——在古日耳曼語言中,怎麼唸比怎麼寫重要,念法決定寫法,而不是反過來)。
不過,偶爾也有這種非常簡單的理由——單純是書寫空間不夠就省略不寫。

取名字

在總結之前,跟大家聊聊命名這件事。古日耳曼人或北歐人的命名邏輯沒有太深刻的意涵,新生兒普遍偏高的致死率使得人們對於名諱不如現代人那般在乎。
我是阿美族原住民,很久以前部落裡剛出生的孩子基本上是沒有姓名的,根本不知道會不會活超過五歲,認真思索取名字的意義不大。通常到了一定年紀才會取比較正經的名字;不然用孩子們的特徵信手拈來個暱稱就夠了。
比如說,這傢伙從小臉就很臭,族人都叫他「臭臉」,那臭臉就是他的名字。這個孩子總是尿床,就叫他尿布。
這一點在比較古老的文化中稀鬆平常。有時候甚至匿名比正式的名諱還響亮。古日耳曼人或古北歐人也是如此。名字多半和他們的社會階級、天賦、職業綁在一起。
回到主題,整列盧恩文字的意思就是「sea/water-servant」,換句話說,可以是水手、船夫、海之從者(好帥)或克蘇魯的眷屬的意思。
以當時的命名邏輯來說,「þewaz」作為姓名字根相當常見,因此推測是要表達這面盾牌的擁有者的意思。
再根據這塊盾柄的材質,竟然是銀製的且作工特別細緻,有理由相信持有者應該是一位相當重要的酋長或領導者,而且水性頗優秀的人物。不愧是克蘇魯的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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