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氣方剛的維京人如何談戀愛呢?鐵漢也有柔情,不如唱情歌吧?然而,「欸,我為妳寫了一首歌!」——身為維京人,這句話就能讓你,離失敗名裂僅有一步之遙。
不是說當時的人沒有浪漫情懷,或維京人鍾愛專情的封閉式伴侶關係,事情恰好相反。由於維京時代的婚姻是雙方家庭在安排,相較於聘金、嫁妝、政治考量等因素,兩人是否相愛,根本無所謂。
在維京人冒險故事的薩迦文學裡,主角不是海道猴子,就是海道猴王;後者是成功人士的故事,海猴子就是花式比慘,不論如何,就是少見男歡女愛,那種黏答答地情投意合。即便結婚後,也是兩三句打發:「他們夫妻倆感情越來越好」。
「戀愛」,或特別用來指涉浪漫關係的「愛情」,在古北歐語 (Old Norse) 中連直接對應的單字都沒有。不過,倒是有除了浪漫愛以外的「愛」:
所以,本文因為古北歐語沒有戀愛這一回事,在此告一段落,謝謝大家。
等一下,難道人是跟字典談戀愛嗎?基於生理機制的相似性,沒有必要懷疑維京人有沒有「戀愛感」,肯定有。回想起來,班上最早交女友的好像都是八加九。
上述提到的愛情詞彙,只要脈絡情境合拍,就能用來表達浪漫愛意;只不過,當時的社會環境,與其說重視婚姻關係,不如說是「只要沒有婚姻關係,就跟沒有關係差不多」。
古北歐人找伴的場合,也跟浪漫絕緣——立法院——更嚴謹的說法,是「當鄰近區域的所有人聚在一起,共同舉行公共事務與法律訴訟的議案表決」的時候;也就是,古北歐的國民議會 (þing)。
議會期間(一週到兩週不等),人們會攜家帶眷來到會議廣場紮營,也會戴上自家的農產品、手作、二手雜貨到現場擺攤交易;換句話說,國民議會同時是市集、法院,只差沒有音樂祭舞台。
自家的單身兒女,在這約莫一年一度的盛會裡,最有機會尋覓到伴侶;再加上,活動會持續幾日,婦女的烹飪等家務技能,也有機會展現。(維京人是陽剛到罵人娘娘腔,就火拼的父權社會。)
對象是有了,那要怎麼追求呢?
藝文方面的才華,古往今來都是浪漫的核心技能;一名菁英級維京人,理當不只會打打殺殺,詩歌也該是朗朗上口。
詩歌種類繁多,通常會將情詩歸類為 "mansǫngr"。薩迦文學中也紀錄了不少情詩,但通常這些環節,在故事中都是作為衝突,或埋下憤恨的種子;不要說沒有戀愛感了,吃醋也是日常。
由於吃醋在維京時代往往會招來血光之災,因此,人們甚至需要為此立法,將「寫情詩送給女方」視為違法行為。
維京時代的冰島法典《灰鵝》(Grágás) 中,§238 條文如下:
Ef maðr yrkir mansöng vm cono oc varðar scog gang. Kona a söc ef hon er xx. eða ellre. ef hon vill eigi søkia láta. oc a lavg raðande hennar sökena.
如果一名男子用情詩來讚頌一名女子,應予懲處完全非法。如果女子年滿 20 或以上,她應提起訴訟。如果她選擇不提起訴訟,那麼她的法律監護人應提起訴訟。
完全非法。意思是被告將被「非法化」,不再是社會的一份子,喪盡所有人權,任何人殺害他皆是合法;嚴厲程度,與性侵犯的刑罰相等。
但冒著死亡的風險也要來一首情詩送人,這份愛情怎麼好像更偉大了一點?(欸
除了薩迦,與相近時代的文獻之外,維京人的鐵漢柔情,有的是以盧恩銘文的方式保留下來(幸好已過法律追溯期了)。
詩歌在維京時代也被視為具有特殊力量的載體,情詩幾乎等同「愛情魔咒」,且看由詩歌之神奧丁 (Óðinn) 親自傳授愛情魔咒。出自《詩體埃達》(Poetic Edda) 的〈高者箴言〉(Hávamál) 第 161-162 節:
Þat kann ek it sextánda: ef ek vil ins svinna mans hafa geð allt ok gaman, hugi ek hverfi hvítarmri konu, ok sný ek hennar öllum sefa.
我知曉第 16 咒歌:如果我想要讓一位聰慧之人的心意與喜悅完全歸於我,我能讓手臂白皙的女子思緒迷失,並使她全心轉向我。
Þat kann ek it sjautjánda at mik mun seint firrask it manunga man. Ljóða þessa mun þú, Loddfáfnir, lengi vanr vera; þó sé þér góð, ef þú getr, nýt ef þú nemr, þörf ef þú þiggr.
我知曉第 17 咒歌:因此,那位思念我的人將難以將我遺忘。你洛德法夫尼爾,將會長期欠缺理解這些詩句;然而,若你能懂則對你有好處,若你學會則對你有用,若你願接受則對你是必須的。
可惜,奧丁還是沒說,那些魔咒的內容是什麼。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