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消失的青春物件

閱讀時間約 10 分鐘
流光容易拋人而去,它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我兒11歲時到紐西蘭奧克蘭念書一年,離開紐西蘭前,老師與同學們親手繪製一張超美大卡片送給他。他視為珍寶般典藏。
一日,他想翻看,卻遍尋不著那張卡片。幾乎是斷腸般的傷心。當時他唸中學或大學吧!
人生經歷的當下,也許酸甜苦辣,百味雜陳;但點滴往日結晶成記憶後,留下的珍貴感受似又壓過其他。
沒有人會丟掉那張卡片,除了外子。他酷愛替別人整理物品。
他沒有兒子那般人生體驗,也無法感受兒子惜往日的情意。
也許客觀來說,那只是一張舊卡片,既不是鈔票,也不是世界名畫,但對珍貴這物件的人,那是無價之寶,是永遠無法複製與追回的珍寶。
然後,我與兒子在他國中畢業後去歐洲旅行39天,我每日書寫的旅遊隨筆也消失。
我們都有強烈的反應。但促使它發生的因子仍在,這樣的事仍不免偶而要再現。
這令人惱恨的事最近又發生。一場親子間極度不快的災難。
這讓我想起我在故鄉的衣櫥往事。
被消失的衣櫥
父母在世時,我大約隔週就返回老家探望他們。我總忘記自己是出嫁的女兒。
家中一間採光通風都不良的臥室,母親跟我們姊妹都曾短暫住過。屋中放了一個我的塑膠衣櫥,下層是我的衣服,上層存藏我國中到大學的日記﹑同學錄﹑相片,寒暑假居家期間朋友寄給我的信件﹑卡片等。那是我的青春縮影。
並非每次回故鄉,則前去擾動記憶的濃湯,但開高中同學會前,我到衣櫥翻出同學錄,找出同學住址。偶而翻看一下舊日相片,遐想一下。我以為只是一方空間的占用,應能得到寬容。
約是大哥與母親相繼過世後,一次我回家,感覺這個家似乎變味了,似乎更乾淨,更虛空,許多熟悉的物品都不見了。我驚問二哥。
他說,大嫂決意整頓一番,請人來刷洗廚房﹑清掃客廳,扔掉無用之物等。大嫂已經搬離老家數十年呢。
我一聽趕緊衝向那臥室,發現裡面除了床之外竟空無一物。我的衣櫥憑空消失了!
二哥說,可能是大嫂叫外傭把那個衣櫥扔掉了。
我問外傭阿麗,你把衣櫥裡面的東西拿去哪裡了?
「可以穿的衣服我拿來穿。其他都扔了!」她說。
我記得我還跟阿麗一起翻看我的大學同學錄,分享我遙遠年代的大學生活,回答她許多提問。她竟把這本同學錄也扔掉了。
「那是我的衣服,誰允許你拿去穿的?」我質問她。
「大太太」。阿麗理直氣壯,又露出無辜的眼神。
「那是她的東西嗎?她有甚麼資格決定?」我已經失去平日的自持。
我把一條仍然完好的長褲搶回來。氣得簡直不知如何思考。
從此我不想去拜訪大嫂或主動聯繫她。我看到她,就會想我的衣櫥。但我相信她不知道我對她這行為極度惱怒。她可能連那衣櫥裡面有甚麼,都沒去看一眼;就算看了,也會認為那該是忘了處理的垃圾。她把我大哥所有衣物也都丟棄了,彷彿想把他完全消滅似的。
其實我跟大嫂一直很親。她嫁過來時,我還是小女孩,她回娘家或去學校值日,都要帶著我去做伴。大哥希望她運動健身,她邀我陪她,她不能持之以恆,倒讓我從此對運動上癮。
打工紅與黑
儘管如此,我依然可以展開想像的翅膀,打開我的青春衣櫥。
先映入眼簾必是那件紅色羊毛大衣。那是燈籠花的紅。燈籠花是當年家家戶戶的樹籬。我喜歡她那純樸的鄉野本色。那是父母請在台北當西裝師傅的鄰居阿景替我做的。
國中畢業之後,我到台北打工。我歡喜地把人生第一份薪水送給父母,希望能對拮据的家計有些微幫助,不料他們居然用這筆錢替我做一件漂亮的大衣。
我參加台北師專考試之後,就留在台北二姊那兒。當時二姊在義美中山北路店工作,也介紹我當臨時工。記得第一夜等待姊姊下班時,我一人在公司樓上儲藏室讀亞森羅蘋,終夜都能聽到台北的車聲。不夜城台北,相對於寧靜的鄉村,真是很不同的。二姊與朋友租一個頂樓小閣樓,也許因為樓下是化驗室,化學藥品的味道永遠地在空氣中飄浮。坪數不大的屋內沒有床,我們席地板而睡,衣服則吊在牆上掛勾。我們喜歡推開門,站在室外陽台上,吸一口難得的新鮮空氣,張望漆黑的天空中閃爍的星光。
除了我,還有一位北一女臨時工,我們都在等待聯考放榜決定未來命運。義美的員工分門市﹑咖啡屋雅座與擔任製作麵包蛋糕的員工。雅座的員工面貌姣好,身段妖嬈,頗為自恃,後面麵包製作單位熱烘烘地,且忙碌得如打仗般,門市女孩們則朝雅座拼命鑽營,我與北一女女孩負責把食物從後面工廠端到門市與雅座,我們像小白兔闖入明爭暗鬥的都市叢林。
那是我第一次的台北經驗。
然後是及膝的黑色羊毛大衣。暗黑為那時的我所愛。但我在衣襟上別了一枚小金獅。
高中畢業參加聯考後,經國中好友秀鑾介紹,我到嘉義後壁鄉皮包工廠當女工。我也把賺得的微薄薪資給父母,他們也一如過去,為我訂做一件羊毛大衣。
我終日做永不改變的工作﹕把最小皮包拉上拉鍊,裝入次大的皮包,拉上拉練,再放入較大的皮包中,一組大概有五個皮包。工作簡單,毫無技術可言,也永遠不會精進,但手指常因不斷地拉拉鍊割傷;站著工作八個小時後,腿也酸得不想再站片時。最難承受的是宿舍狹窄炎熱,蚊子四處飛舞,如狼虎般叮人,灼熱且癢,入住的第一夜我徹夜搔抓,難以成眠。
工廠中,有不少小學尚未畢業的童工,他們年紀太小,工作時容易受傷,還有一位可愛的小男孩在來工廠途中車禍死亡。看到老闆們開名牌轎車,大腹便便,西裝革履地來到工廠視察。這些為他們賺錢的工人們還自動列隊,擊掌歡迎,深致尊崇。
職業無分貴賤,但兩個月女工經驗提醒我﹕工廠不宜久留,我必須為自己創造更優的工作環境。
一個百無聊賴的周末假日,我陪一位從關仔嶺來的小女孩回家。那是有意思的經驗。
我們轉了幾趟客運,下車後,翻山越嶺數小時,幾度柳暗花明又一村,才到她在深山的家。她說,這是她去上學或父母進城採買的必經路程。教我十分震驚﹕為何有人會住在如此深山?
她的父母非常驚喜,殺雞做食,熱情地款待我。我想他們以為我是他女兒的大姊姊好友。愧不敢當的是,當日一早洗衣服時,我們才認識。當時她談到想家,卻不敢一個人回家。於是愛管閒事的我立即表示,我可以陪伴。
山中無電,他們點油燈,天一黑,即儘早熄燈就寢;日出起床,一日旋即拉開序幕。我躺在蚊帳中,感受山中奇妙的寧靜,也快快地進入夢鄉。晨光乍現,天色漸明時,我在他家平台上徘徊,眺望群山環繞,無邊的靜謐簇擁,頓時理解了陶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遠離紅塵市囂的況味。
浪漫的玫瑰紅
我絕不會忘記那件玫瑰紅絲絨洋裝。
它剪裁合身,能展現腰部婀娜的曲線,下擺及膝,自然下垂,呈美麗的波浪,顯得端莊優雅。那是我二姊給我的。二姊長得很美又愛漂亮,為人乾脆慷慨,只要你表示你好喜歡她的哪件衣服,她就送你。我的衣服大都是二姊送我的。
那應是當年我擁有的最華貴的衣服,是我縱浪情海的戰袍呢。
記得大二時,W的姊姊要結婚。我把這件洋裝小心摺好放在皮箱內,跟著他及他的好友們在中壢搭傍晚的火車南下。忘了那是甚麼大節日,火車站擠滿了人。火車來了,我們有票卻無法擠上去。眼睜睜地看火車來又走了。終於擠上午夜前最後一班火車。
在車廂內人群中,被擠得前後緊緊相貼,我的一隻腳懸空著。但我們開心地相視而笑。始終。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就歡喜。我不在意周遭如何。
凌晨三四點到達台南了。我們在寂靜無人的冬日街頭漫步,談笑著,隨意在路邊找一家豆漿店就吃早餐了。年輕真是沒事就開心的。
我穿著那件玫瑰紅絲絨洋裝,參加婚禮與喜宴。
「沒想到你竟然這麼美!你意圖搶奪新娘的光彩嗎?」W的朋友仔細端詳後打趣說。
「你是說我的洋裝很美?」我說。
「當然不,你與它很速配!」他笑說。
另一次,我穿著這件洋裝到北投參加翠美的婚宴,搭巴士回中壢時,H一上車,眼睛就直直地盯著我看,朝我走來,坐在我身旁的座位上,一直想跟我說話卻未開口,直到車子下中壢交流道,他才對我表白……肯定是這件洋裝的魔力。
我把W給我的所有信件儲藏在衣櫥上層。
W的字體豪邁有力,非常大器,應在書法下了很深的功夫。大一暑假時,他來信邀我到他的故鄉府城一遊。我住在他哥哥的摩托車修理店,與他的妹妹同睡。夏日炎炎,我們在赤崁樓﹑延平郡王祠﹑億載金城﹑孔廟﹑五妃廟遊逛,在附近的著名小吃午餐,體會府城的政治變遷與飲食文化。他說﹔「富過三代,才懂得吃;同樣的,一個城市也要有歷史與文化,才能創造歷久彌新的美食呢。」最後一天,他帶我去探望他父母的墳墓,告訴我他年幼失怙﹑失恃,為了照顧弟妹,姊姊﹑哥哥年少即輟學,早早踏入社會工作,寒暑假他或當捆工,或在店裡當黑手,協助哥哥。
轉彎隨處可見古蹟的府城台南,美味的府城小吃與他苦澀的人生夾雜成難以忘懷的滋味。
生澀的蘋果綠
我也沒忘記那件蘋果綠﹑有領無袖﹑配細腰帶的洋裝,布料柔軟,涼爽舒適,是我最喜愛的夏日服裝。
我就是穿著它,應L之邀去遊廬山溫泉。
擅長攝影的他為我拍了幾張好看的相片,那些相片一直追隨著我到如今;他也送給我許多他的相片,把本已英俊的他拍得更有魅力。在兩人不再往來後,他沒有索回,我也沒有丟棄,就放在故鄉的衣櫥上方。
偶而翻看那些相片,讓我想起L大概是我認識的理工科男生中最有文學素養的了。念物理系,又來修中文系的文學批評。參加文學獎,我們都得獎。為了幫忙傳送情書給他的同學,我們竟交往起來。在他家經濟陷入風暴時,我支持鼓勵他,兩人日益親近。據說他曾經追過外文系學姊。不知甚麼機緣我們三人居然聚在一起,當下我覺得他跟學姊說話極熱絡,完全無視於我的存在;我就晾在一邊觀看他們,或與其他人互動。事後他說他們從不是男女朋友,但我的態度使他想撞牆;我覺得他忽略我,使我沒面子。我們不歡而散了。
外傭阿麗替我摧毀那些我不忍心割捨的相片了。
恆心的形塑
佔那上方衣櫥最大比例的應是我的日記簿。
國一我開始寫日記。因我們排球隊長送給我幾本天鵝絨為封面的日記簿。
我必須物盡其用啊。在那物資貧乏的時代,我穿二姊的衣服,寫哥哥留下來的未寫完的數學參考書,讀他們未讀完的英文書。
她愛上了我鄰居景洲,要我當青鳥傳信或美言。
她不只送日記簿,還把家政課做的刷毛貓咪畫框送我。我掛在老家客廳不知多少年。也被大嫂一併掃進垃圾堆。
從國一到高三,我天天寫日記。即使很忙,我也要在當天頁面上寫「今天沒空多寫,太忙了。」以免一天不寫,我會習慣了不寫。
我當然記得我那兒無病呻吟,訴說自己的心事,抱怨發生在身邊的事,抒發對那個男生的鍾情,或只寫讀書心得。我想如今去翻閱,應會啞然失笑。不過,我想我之所以成為如今的我,大半要歸功(或咎)於景洲與那送日記的女孩,因那日記簿使我養成恆心(或自我制約)的習慣,使我能隨手就寫。書寫使我學會反芻人生,學會放下;書寫也使我有好記性,不管現今或陳年往事。
承載記憶的物件可被銷毀,或終歸塵土,但曾經發生的,當我還活著,她便存在。自是身在,情長在。
為什麼會看到廣告
    avatar-img
    14會員
    61內容數
    留言0
    查看全部
    avatar-img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
    紅毛雲的沙龍 的其他內容
    「碧野朱橋當日事人不見水空流。」 當我返回彰化故鄉,哥哥開車溫馨接送,經北斗往溪州的省道公路,過了北斗橋, 一片無垠的綠野平疇奔赴眼前,這兩句詩即閃現我心。 此處正是我第一次約會的地點。 遠方有人在呼喚,是在呼喚我。那曾經是我渴望的。
    臉書上,朋友敘述中學時代的好友,一別數十年,她仍然牽念不已,經由網路搜尋,終得email,又適逢朋友返台,歡喜滿懷地與其聯繫,期待暢敘舊情,不料卻被以「無暇一見」冷回。甚為感傷。 返回彰化溪州故鄉,國中同學好友的容顏也一一躍入我心,勾起我對往日的懷想。但我必須坦承我從未嘗試去打撈他們的音訊。
    不知道人去後,裡面除了塵埃中的老鼠﹑蟑螂﹑螞蟻﹑壁虎等之外,還有甚麼住民?那屋子是否記得曾經的無限往事﹕孩子們的笑聲﹑說話聲﹑爭吵聲與青春矯健的身影? 走在村莊,我很少看見小孩與年輕人。大部分人把家園與過去拋在故鄉,到遠方城市去打拚,去追求更便利更豐富的生活。也有許多離鄉或外縣市的人將來我們偏僻的農
    Pre-Covid19, it took me about 13 hours to fly back to Taiwan from New Zealand. But it became a much longer trip after Covid-19.
    Covid-19 之前,清晨六點從紐西蘭尼爾森搭機出發,晚上六點可抵達台灣,兩地的距離只是一天;但Covid-19,讓我的旅途變得超乎所能忍受的遙遠。
    領隊R的先人在Table Land拓荒 ,起初挖掘金礦,其後牧養牛羊。造訪Table Land,對他而言不僅是一趟登山之旅,更是追憶憑弔先人遺跡,因此他邀請從奧克蘭來訪的堂兄A及與A之友人B攜手同遊。不過,這兩位仁兄卻是首次登山。
    「碧野朱橋當日事人不見水空流。」 當我返回彰化故鄉,哥哥開車溫馨接送,經北斗往溪州的省道公路,過了北斗橋, 一片無垠的綠野平疇奔赴眼前,這兩句詩即閃現我心。 此處正是我第一次約會的地點。 遠方有人在呼喚,是在呼喚我。那曾經是我渴望的。
    臉書上,朋友敘述中學時代的好友,一別數十年,她仍然牽念不已,經由網路搜尋,終得email,又適逢朋友返台,歡喜滿懷地與其聯繫,期待暢敘舊情,不料卻被以「無暇一見」冷回。甚為感傷。 返回彰化溪州故鄉,國中同學好友的容顏也一一躍入我心,勾起我對往日的懷想。但我必須坦承我從未嘗試去打撈他們的音訊。
    不知道人去後,裡面除了塵埃中的老鼠﹑蟑螂﹑螞蟻﹑壁虎等之外,還有甚麼住民?那屋子是否記得曾經的無限往事﹕孩子們的笑聲﹑說話聲﹑爭吵聲與青春矯健的身影? 走在村莊,我很少看見小孩與年輕人。大部分人把家園與過去拋在故鄉,到遠方城市去打拚,去追求更便利更豐富的生活。也有許多離鄉或外縣市的人將來我們偏僻的農
    Pre-Covid19, it took me about 13 hours to fly back to Taiwan from New Zealand. But it became a much longer trip after Covid-19.
    Covid-19 之前,清晨六點從紐西蘭尼爾森搭機出發,晚上六點可抵達台灣,兩地的距離只是一天;但Covid-19,讓我的旅途變得超乎所能忍受的遙遠。
    領隊R的先人在Table Land拓荒 ,起初挖掘金礦,其後牧養牛羊。造訪Table Land,對他而言不僅是一趟登山之旅,更是追憶憑弔先人遺跡,因此他邀請從奧克蘭來訪的堂兄A及與A之友人B攜手同遊。不過,這兩位仁兄卻是首次登山。
    你可能也想看
    Google News 追蹤
    Thumbnail
    嘿,大家新年快樂~ 新年大家都在做什麼呢? 跨年夜的我趕工製作某個外包設計案,在工作告一段落時趕上倒數。 然後和兩個小孩過了一個忙亂的元旦。在深夜時刻,看到朋友傳來的解籤網站,興致勃勃熬夜體驗了一下,覺得非常好玩,或許有人玩過了,但還是想寫上來分享紀錄一下~
    Thumbnail
    「穿過的衣服 你還留在樓頂 這麼多年 衣櫃不曾開啟 今天上樓整理 只是輕輕地打開一個縫 而你便穿過了日子 來到我的面前」
    打開衣櫥 那件你沒有拿走的外套 掛在最顯眼的地方 曾經以為 將它藏在最角落 就不會想起 思念就像天羅地網 讓人無處躲藏 哪怕在那一方的陰暗 想把外套寄還給你 你說 丟了吧 是阿 就像我們一起經歷的愛情 你可以灑脫的 丟了吧 我。不能
    Thumbnail
    卡車自谷關開往麟洛,母親帶著車載著全部家當,田中村民,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
    Thumbnail
    某日家族聚會,約在一個較不常相見的遠房長輩家相聚。我們家到的時候,許多親朋好友都尚未來臨。 我看到長輩家客廳桌上,有一本「聯絡簿」,於是向長輩詢問是哪個孩兒忘了帶走?長輩說,是她念國小四年級的小外孫,昨晚到她這用餐後忘記帶走的。我請教可以翻閱一下嗎?長輩說:「這有什麼好看的?妳想看就看啊。」
    在某個週末晚上,為了給衣櫃騰出空間,我和家人打算把所有破洞或穿不下的衣物打包,在一通翻找下我突然發現了幼稚園的衣服,這也勾起了我兒時的回憶。 也許是因為幼稚園大家都不怎麼外向,我記得我幼稚園的第一天是除了老師就沒有任何人跟我講話了。當時我看到老師和誰都聊得來,因此我就默默觀察老師是怎麼答話的。
    https://tw.creema.net/item/17557777/detail 原本我用來裝悠遊卡的是一個同事給的旅遊紀念品,是她去巴里島玩時買的小袋子,不知不覺就用了20年,那張悠遊卡也用了20年。去年回台灣後,因為媽媽過世、爸爸的健康也因惡化臥床,所以我趁沒有人阻止我丟舊物時清掉一大堆舊
    你只要給她一個行李箱,她今天就會規劃好行程,明天就會拉著它在門口跟你說再見 在我青少年時期,我爸媽在家宴上酒酣耳熟之際曾跟他們的朋友這麼形容我。一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清楚那究竟是褒還是貶。 不過,有一件事我總覺得沒處理好。2019碩士畢業那年,秉持著快速撕掉繃帶的精神,我在每週例行跟家裡通電話的時
    Thumbnail
    後來,F先生的女兒越來越少出現在這裡。僅會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提著很多很多漂亮又精緻的禮籃來分送給醫療人員。 我其實無法想像,身為女兒的她,再看見父親漸漸衰老的面孔後,卻再也想不起自己的模樣。 你的世界已遺忘了我。 最愛的人站在這裡,但是我卻不知道你是誰。 我想這或許是人生裡,最悲傷的事情。
    Thumbnail
    幾年前老家整修,媽媽請了長年幫忙打掃的阿姨,一起清掉了我們姐弟堆在家裡,再也用不著的東西。 弟弟專程南下,但媽媽覺得該丟的東西都丟了,包括弟弟珍藏多年的黑膠唱片。 唯一沒丟的,是我們滿櫃子的書。 「幹嘛丟唱片,留下書?」弟弟心痛不已。 「你們不是向來不准我丟書嗎?」媽說。 沒錯,嗜書如命的
    Thumbnail
    去年 10 月從高雄搬回台北後,首要之務就是重新整頓居住空間,特別是我那過去 20 幾年來厭惡的房間。 我丟了很多東西,屬於我的、不屬於我的。除了物品,我也下定決心丟掉陪我一路長大的鵝頭牌木書桌,以及父親生前使用的大辦公桌。然而下決策的是我,母親卻比我還糾結。在預告要丟那書桌後,她不只一次透露「好
    Thumbnail
    嘿,大家新年快樂~ 新年大家都在做什麼呢? 跨年夜的我趕工製作某個外包設計案,在工作告一段落時趕上倒數。 然後和兩個小孩過了一個忙亂的元旦。在深夜時刻,看到朋友傳來的解籤網站,興致勃勃熬夜體驗了一下,覺得非常好玩,或許有人玩過了,但還是想寫上來分享紀錄一下~
    Thumbnail
    「穿過的衣服 你還留在樓頂 這麼多年 衣櫃不曾開啟 今天上樓整理 只是輕輕地打開一個縫 而你便穿過了日子 來到我的面前」
    打開衣櫥 那件你沒有拿走的外套 掛在最顯眼的地方 曾經以為 將它藏在最角落 就不會想起 思念就像天羅地網 讓人無處躲藏 哪怕在那一方的陰暗 想把外套寄還給你 你說 丟了吧 是阿 就像我們一起經歷的愛情 你可以灑脫的 丟了吧 我。不能
    Thumbnail
    卡車自谷關開往麟洛,母親帶著車載著全部家當,田中村民,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
    Thumbnail
    某日家族聚會,約在一個較不常相見的遠房長輩家相聚。我們家到的時候,許多親朋好友都尚未來臨。 我看到長輩家客廳桌上,有一本「聯絡簿」,於是向長輩詢問是哪個孩兒忘了帶走?長輩說,是她念國小四年級的小外孫,昨晚到她這用餐後忘記帶走的。我請教可以翻閱一下嗎?長輩說:「這有什麼好看的?妳想看就看啊。」
    在某個週末晚上,為了給衣櫃騰出空間,我和家人打算把所有破洞或穿不下的衣物打包,在一通翻找下我突然發現了幼稚園的衣服,這也勾起了我兒時的回憶。 也許是因為幼稚園大家都不怎麼外向,我記得我幼稚園的第一天是除了老師就沒有任何人跟我講話了。當時我看到老師和誰都聊得來,因此我就默默觀察老師是怎麼答話的。
    https://tw.creema.net/item/17557777/detail 原本我用來裝悠遊卡的是一個同事給的旅遊紀念品,是她去巴里島玩時買的小袋子,不知不覺就用了20年,那張悠遊卡也用了20年。去年回台灣後,因為媽媽過世、爸爸的健康也因惡化臥床,所以我趁沒有人阻止我丟舊物時清掉一大堆舊
    你只要給她一個行李箱,她今天就會規劃好行程,明天就會拉著它在門口跟你說再見 在我青少年時期,我爸媽在家宴上酒酣耳熟之際曾跟他們的朋友這麼形容我。一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清楚那究竟是褒還是貶。 不過,有一件事我總覺得沒處理好。2019碩士畢業那年,秉持著快速撕掉繃帶的精神,我在每週例行跟家裡通電話的時
    Thumbnail
    後來,F先生的女兒越來越少出現在這裡。僅會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提著很多很多漂亮又精緻的禮籃來分送給醫療人員。 我其實無法想像,身為女兒的她,再看見父親漸漸衰老的面孔後,卻再也想不起自己的模樣。 你的世界已遺忘了我。 最愛的人站在這裡,但是我卻不知道你是誰。 我想這或許是人生裡,最悲傷的事情。
    Thumbnail
    幾年前老家整修,媽媽請了長年幫忙打掃的阿姨,一起清掉了我們姐弟堆在家裡,再也用不著的東西。 弟弟專程南下,但媽媽覺得該丟的東西都丟了,包括弟弟珍藏多年的黑膠唱片。 唯一沒丟的,是我們滿櫃子的書。 「幹嘛丟唱片,留下書?」弟弟心痛不已。 「你們不是向來不准我丟書嗎?」媽說。 沒錯,嗜書如命的
    Thumbnail
    去年 10 月從高雄搬回台北後,首要之務就是重新整頓居住空間,特別是我那過去 20 幾年來厭惡的房間。 我丟了很多東西,屬於我的、不屬於我的。除了物品,我也下定決心丟掉陪我一路長大的鵝頭牌木書桌,以及父親生前使用的大辦公桌。然而下決策的是我,母親卻比我還糾結。在預告要丟那書桌後,她不只一次透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