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筆｜中世紀與文藝復興的四首聖歌

一、Master Leoninus (黎翁南) / Viderunt omnes (ca. 1180)

聖母院約啟用於西元1160年（雖然又歷經一百年才完工），眾多教士從此得以齊聚一堂發表聖樂作品。當時的神職人員不只是神學家，還是哲學家、詩人、以及音樂家，其中以Master Leoninus (1169-1201)為首。Leoninus著有一本關於宗教音樂的偉大著作（Magnus liber organi, 奧干農曲集），書中的曲集是他修改早期聖歌（Gregorian Chant, 葛麗果聖歌）的詩歌與經文，在聖母院節慶以及許多宗教儀式中歌誦。他在單音聖歌上編寫一串優美獨立的旋律，形成兩聲部曲子，是複音樂曲的先創者，兩聲部的複音樂曲，同時美化與釋放了以往拘謹呆板的單聲聖歌。

中世紀音樂的葛麗果聖歌（Gregorian Chant）是以單音或單行音樂方式演唱，有時獨唱者與神職詩班輪流搭配，曲子由原先一字一音(Syllabic)的演唱方式換成一字對多音(Melismatic)。這首Viderunt omnes是耶誕節的彌撒曲，屬於新葛麗果聖歌風格，複音樂曲。

這首曲子分為兩部份，前半部是多音的複音樂曲獨唱，後半部則是神職詩班的單音聖歌。舊的葛麗果聖歌是以低聲部搭配高聲部獨唱的多音演唱，整首為全音階旋律，音程狹窄變化不大，曲子並沒有節奏與和聲，主要是相似音符長度與不明確的拍子，多以接近三拍的反覆型態出現，偶有三角鐵聲響點綴其間。 我喜歡曲子第一部分，獨唱者優美的歌聲飄浮於低聲部之上，聽起來自由流暢優雅；至於第二部分單音演唱，聽起來嚴肅拘禁，沒有第一部份來得悅耳。初次聆聽這首曲子會感受一股平靜氣息，領悟中世紀人們藉由歌聲表達讚美上帝的溝通方式。 ＝。＝。＝。

二、Josquin Deprez (德普瑞) / Motet, Ave Marria (ca. 1485)

Josquin（circa 1455-1521）是文藝復興時期眾多偉大作曲家之一，出生於法國與比利時邊境，逝世於該地。西元1484年至1504年期間，他是位非常成功的唱詩樂手，深受米蘭伯爵、羅馬教堂與教皇喜愛。他頻繁更換受雇者的遷徙歷程，如同時期許多藝術家一般，有崇尚心靈自由的捉模不定與自負，他以自己想要而非雇者要求的方式作曲，「Josquin是音符的主人，不同於其他作曲家任由音符支配，他懂得讓音符依他想要的方式表達。」馬丁路德說(Martin Luther, 1483-1546)。

在文藝復興時期之初，音樂的音程狹窄，多為八度音階，Josquin先加入男低音(Bass)，隨後在樂曲上加入女高音(Soprano)，搭配原先二部中音，形成四部和聲樂曲。這首Ave Marria是Josquin受雇米蘭伯爵時所作，歌曲由女高音聲線進入，每兩小節依序加入女低音(alto)、男高音(tenor)、男低音，全曲以四部和聲輪替演唱，這是Josquin喜愛的方式。他以成對(duad)與對位法(Counterpoint)寫下許多樂曲，實現文藝復興時期在視覺藝術平衡與對稱的概念。

這首經文曲，主要是由全音音階，串串聲部起伏運作協調的旋律。曲子結構變化多樣，有單聲、複音、合聲交替出現，節奏則以四拍主導，有許多切分音(syncopation)在聲部輪替之間，無樂器伴奏，Josquin使用樂曲的高低走向，來說服與感動聆聽者。我喜歡像這樣的合唱樂曲，尤其是歌曲開始的女高音，像高空中天使，帶領其他聲部欣然愉快與充滿希望的旋律。最後四個聲部同時演唱單音字，歌詞格外清澈真摯，直到最後齊音的”A-men”，樂曲與字詞有最佳的融合與詮釋。 ＝。＝。＝。

三、Palestrina (帕勒斯替那) / Mass, Eternal Gifts of Christ, Sanctus (1590)

Giovanni Pierluigi da Palestrina (1525-1594) 出生於羅馬近郊小鎮，他終生服務於梵蒂岡宮羅馬教廷裡以及附近各式教堂，因自己是已婚一般教徒而被保羅四世解雇，於1571年回羅馬教皇下服務於聖彼得堡，擔任教堂大司樂。Palestrina是眾多重要教堂作曲家中第一位寧願是一般教徒而非教士。在教堂裡，他持續複音藝術作曲風格，以四～六聲編寫保留聖樂清澈與莊嚴的音樂風格。在當時音樂反革命期間，證明音樂具備宗教純潔卓越思想意念，人們以「the savior of church music(教堂聖樂之救星)」稱呼他。

Eternal Gifts of Christ是一首固定部分彌撒曲*的歡呼歌(Sanctus)，是多聲部演唱的複音音樂。在文藝復興時期，大部分的彌撒曲與經文歌是以小禮拜堂的方式演唱(cappella, “in the chapel”)，只有人聲而無樂器伴奏。中世紀與文藝復興期間，除了教堂內的管風琴外，其餘的樂器通常不被允許。由於不能使用樂器，宗教音樂中的人聲音質呈現更豐富多樣的變化，因此有「the golden age of a cappella singing.(小禮拜堂音樂的黃金時期之稱)」。

這首彌撒曲，是四聲部合唱曲，運用和弦產生和聲音樂(Harmony)。旋律不憑藉任何重拍或引人注意的節奏，而以緩慢長音展開，然後逐漸成為快速移動的短音。全曲主要為全音音階，偶有半音階裝飾旋律，仍以四拍主導，於各聲部交替間使用切分音。 聽此首聖樂時，能感受到被鼓勵與支持，來自男低音穩固扎實的音質，在更多聲部加入後，原先和諧的樂曲更加有力度與生命力。因大部分四聲部以逐字逐音演唱，歌曲聽起來多一份安穩與寧靜氛圍。 ＝。＝。＝。

四、Weelkes (威爾克斯) /Madrigal，As Vesta Was from Latmos Hill Descending (1601)

Thomeas Weelkes(1576 - 1623)是一位風琴手，在英國Chichester度過終生，與皇家禮拜堂有密切合作關係，為英國教堂寫了諸多牧歌(Madrigal)。牧歌是文藝復興時期約1530年新興的流行樂曲，歌詞以詩作方式表達，多半為情詩，並使用各地方言撰寫(非拉丁語)，牧歌歌詞內容簡單、結構普通，有利人們在自家聚會時歌唱，多和弦與音調優美的風格受群眾歡迎(像我們現在的KTV國民歌！)。

1601年，Weelkes與其他23位作曲家分別貢獻自己的牧歌作品，收錄為一套樂曲向伊莉莎白女皇致敬(Virgin Queen Eilzabeth, 1533-1603)，所有牧歌分別來自不同詩作，最終巧妙以「long live fair Oriana(女王萬歲)」作結尾。

Weelkes貢獻的As Vesta Was from Latmos Hill Descending是一首六聲部牧歌，以四拍節奏主導，多半是全音旋律，混合少許半音階。這首牧歌充分運用高低起伏的音符配合歌詞，憑藉樂曲結構使歌詞更加生動。在歌曲開始的女高音聲線高於樂曲旋律，表達歌曲設定在高山上(Latmos Hill)的意境，當歌詞唱到「descending(下降)」時，音樂走向亦下降；在之後「ascending(上升)」時，音樂走向亦上升，當歌詞唱到「running」時，歌曲音符加快，音樂逐漸上揚，對應「running up」意境。在歌詞最後一行「long live fair Oriana 」時，Weelkes將「long」以男低音聲部長音詮釋，足足有四小節之長，並以其他三個聲部唱完全句。這首歌聽來十分活躍與充滿朝氣，我喜歡樂曲對應歌詞的安排，雖然一開始不容易聽懂歌詞但能感覺到作曲者的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