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崇拜的異教信仰 (2)：萬物理當環環相扣——一起被黑的蛇與女性
前一篇展開蛇女巫身世之謎，這一篇終有解答——蛇女巫就是被封印在石碑上的王者基多拉的媽媽？在瑞典外海的孤島上，孕育著不同於北歐神話的蛇神話。
蛇女巫的身世之謎（下）
基督教教堂石壁雕
前篇提到，有學者揣測蛇女巫的真實身份，其原型，可能是希臘克里特島的米諾斯文明 (Minoan) 的女蛇神，或女性化的北歐神靈奧丁 (Óðinn)；相似線索也殼蟻在基督教發現。
同樣位於蛇女巫石碑出身地的哥特蘭島 (Gotlnad)，島上偉特教堂 (Väte Church) 外牆的雕刻塑像，與蛇女巫有相似之處——一名婦女正在為兩條龍哺乳？由於地理相近，或許蛇女巫的相關信仰，延續到 12 世紀左右（外牆雕塑的時間點）。
不過，通常在基督教脈絡下，涉及女性與蛇的符號出現時，表達的會是「針對淫亂放蕩的懲罰」，因為不尋常的哺乳行為，影射著濫交的罪惡。
凱爾特鹿角神
蛇女巫石碑，有沒有可能是受凱爾特文化影響呢？也有人指出，蛇女巫的姿態與古凱爾特鹿角神「凱爾努諾斯」(Cernunnos) 有幾分神似。祂最知名的形象來自公元前 2-3 世紀的丹麥「岡德斯特魯普大鍋」(Gundestrup cauldron)。
銀製大鍋上浮雕著一位頂著鹿角的人型，右手持托克 (Torc)（對凱爾特民族來說最重要的飾品，關乎財富與地位，也被當作護符與身份認同的象徵），左手抓握一條蛇，盤腿坐在一群動物間。
不過，多數的凱爾努諾斯像都是以盤腿坐姿表現，尚未發現任何 M 字腿案例。
女巫石碑上半的三獸首
蛇女巫石碑的「女巫」難解，那不如換個方向，先從「蛇」下手吧？上方的「北歐王者基多拉」有沒有線索呢？
同樣位於哥特蘭島，東北部一位 9 世紀婦女的古墓中，挖掘到一片裝飾性圓盤，圓盤定年能追溯更早，約 650-700 年；對於死者來說，這可能也是一件古董，或代代相傳的寶物。
圓盤也是三獸首組成的扭結，構圖相似；較為不同的是，三獸首皆為相同的輪廓，這一點不同於蛇女巫石碑上，三獸首分別為不同獸首。
透過它，再加上蛇女巫的資訊，我們似乎被指引到一部古老的文學作品中：《古塔薩迦》(Gutasaga)。
蛇女巫的身世之謎：解
哥特蘭島，位於波羅地海上的孤島，在文化、律法及語言上都有相對獨立性；儘管蛇女巫石碑的時間座標（5-7 世紀之間）沒有文字紀錄，但根據 12-13 世紀的文獻，哥特蘭島民除了信仰與斯堪地那維亞半島不完全相同之外，連語言都不同於古北歐語，類似福建話之於台語。
至今，「哥特蘭語」(Gutamål) 仍是瑞典認定的方言之一，往前追溯是「古哥特蘭語」(Old Gutnish)。古哥特蘭語的文獻極少，其中，最關鍵的語言資料就是的《古塔薩迦》。北歐其他地方，難以見到類似蛇女巫石碑的同期作品。
古塔薩迦
一份 13 世紀手稿 (Codex Holm. B 64) 記錄了哥特蘭島民的起源神話。在這份專屬哥特蘭島的傳奇中，第一章提到第一位發現哥特蘭島的人，他將光火帶來這座島嶼，破除哥特蘭島原先在白天沉沒，夜晚升起的奇異現象；從此，哥特蘭島不再沉沒。
他有個兒子叫「哈夫塔」(Hafþa)，娶了老婆叫「呼伊塔斯提恩爾娜」(Huitastierna)（意譯「白星」）；夫婦共枕的初夜，白星做了夢：
…so sum þrir ormar varin slungnir saman i barmi hennar, ok þytti henni sum þair skriþin yr barmi hennar.
…好像有三條蛇在她的子宮中盤繞在一起，對她來說，祂們彷彿從腿間爬了出來。
哈夫塔解夢道：
Alt ir baugum bundit. Boland al þitta varþa, ok faum þria syni aiga.
萬物環環相扣。此地當生養眾人，我們將有三名子嗣。
換句話說，三獸首可能對應的是他們的三個兒子，而在蛇女巫石碑上獸首樣式的不同，或許是為了對應三個兒子分別擁有的不同特質，亦或單純為了將他們區別開來。
與這份文獻對應的文物，除上述兩件外，同時代還有另一塊圖像石碑，繪有三條蛇與三個「圓／環」。
綜上述：「蛇女巫就是『白星』，三獸首扭結傳達的是『蛇女巫的三位不同子嗣』，且他們彼此『環環相扣』，孕育哥特蘭島上的萬事萬物。」——換言之，蛇女巫石碑就是哥特蘭島神話繪本的一頁。
蛇的負面特質，來自？
謎底揭曉後，回過想想為什麼蛇或龍的符號，漸漸少了如蛇女巫那般正向情懷？主要仍是受到基督教文化的影響。《舊約聖經》開篇就說了一個蛇誘惑人類使人墮落的故事。一位瑞典學者 (Birgitta Johansen) 在 1997 年的著作 (Ormalur: aspekter av tillvaro och landskap) 中說道：
女性是操龍使（甚至明確為對抗男人），龍是女性的守護者。龍與男性戰鬥，並殺死男性。這些角色設定之後發生變化，龍顯得過於威脅男性，而男性只懂得通過殺戮來控制它們。此外，在中世紀基督教的影響下，龍漸漸也成為女性的致命威脅。
換句話說，龍或蛇原先那親近大地，代表多產與不斷再生的意象，最終受到男性的恐懼而遭受反撲，龍與女性共苦衰落。
或許，傳統騎士文化中，那高塔中受困於惡龍環繞的公主，打從一開始就不需要被拯救；而是騎士合理化自己斬殺公主守護者，所編造的妄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