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崇拜的異教信仰 (1)：古北歐蛇姬 vs. 被封印的王者基多拉

約 1500 年前，瑞典哥特蘭島上的石碑上，封印著滿手蛇蛇的 M 字腿蛇姬，以及在她之上的「北歐王者基多拉」；他們看起來很有事，對吧？在基督教普遍將蛇視為不祥的時代，或許我們能在北歐找到最後的蛇信仰。

被討厭的蛇

不僅基督教討厭蛇，英雄殺蛇的劇情幾乎是所有印歐語系民族都愛看：希臘神話有宙斯 (Zeus) 殺提豐 (Typhon)、赫拉克力斯 (Herakles) 殺海德拉 (Hydra)、佩爾修斯 (Perseus) 殺戈爾貢 (Gorgon)；印度神話有因陀羅 (Indra) 殺佛利多 (Vṛtra)。

當然，還有北歐神話的索爾 (Þórr) 殺耶孟加德 (Jǫrmungandr)。

中文有個成語叫「龍蛇混雜」，通常「龍」指好人，「蛇」指惡人；然而，在古北歐人眼裡看起來沒有混雜與否的問題，牠們沒差多少。

關於龍，比方說盧恩石碑上常見的龍紋，殼蟻更仔細劃分。"dreki" 專指「龍」，這類傳奇中長得像蛇的神話生物；"ormr" 則廣泛指所有蛇型的生物，自然界的蛇往往這麼稱呼。

有關屠蛇、屠龍的故事多到有人出一本書專門談：《如何殺一隻龍：印歐語詩歌的諸多面向》(How to Kill a Dragon: Aspects of Indo-European Poetics)，對屠龍有興趣的勇者殼蟻找來讀。

回頭先來看看，乘載北歐神話的《散文埃達》(Prose Edda) 中，〈詩語之歌〉(Skáldskaparmál) 裡細數了哪些蛇蛇：

Þessi eru orma heiti（這些是蛇的名字）: dreki, Fáfnir, Jǫrmungandr, naðr, Níðhǫggr, linnr, naðra, Góinn, Móinn, Grafvitnir, Grábákr, Ófnir, Sváfnir, grímr.

古人直接寫給你看了，蛇 (ormr) 的名字也能叫 "dreki"，龍蛇混雜不尷尬，還挺詩意的。

其他像法夫尼爾 (Fáfnir) 是由侏儒變身成盤據財寶之上的貪婪之龍。尼德霍格 (Níðhǫggr) 是盤據在世界樹 (Yggdrasil) 之下，啃噬著樹根的龍。這些傢伙儘管都有不凡力量，形象上似乎往往偏負面。

瑞典哥特蘭島蛇女巫

這塊石碑在 1953 年發現，在現今瑞典東部外海上的哥特蘭島 (Gotland)；島嶼上還有許多風格特殊的遺跡，是研究古北歐文化的重要寶庫。學界普遍的保守共識認為它來自 6-7 世紀之間，有些學者認為殼蟻推敲更早到 5 世紀。

這段時期北歐正在經歷信仰轉變，從以佛雷 (Freyr) 為首的華納神族 (Vanir) 信仰轉變至以奧丁 (Óðinn) 為首的埃薩神族 (Æsir) 信仰。石碑在瑞典被稱作「蛇女巫」(Ormhäxan)；"Orm-" 指上述提到的蛇型生物，"-häxan" 指女巫的意思。

這一層信仰轉變，也同時受到外來信仰影響，催化出二元對立的觀念；使得原先異教信仰中的女性崇拜削弱，女性形象也漸漸變得負面。

在維京時代（約公元 750-1100 年），蛇是一種流行的圖樣。有說法是，這些圖樣是為了守護石碑，意圖阻卻打算破壞它們的人（有些盧恩石碑甚至都寫明了這個意圖）；然而，蛇女巫的石碑功能仍不明確。

石碑上的圖樣殼蟻分成上下兩部分。上半由三種帶狀的動物獸首扭結組成，有多種動物種類的推測。主流的說法是：野豬（下）、鳥禽（左上）與蛇或龍 (drakorm)（右上）。

不同獸類的圖騰相互組合在古日耳曼人傳統中很常見，在《貝奧武夫》(Beowulf) 中是如此刻畫「龍」的：猶如蛇的身形，卻能像鳥一樣飛行，口中帶有如野豬般的獠牙；因此，作為三首巨龍的描繪，或許石碑上方的圖樣，是北歐人崇拜王者基多拉的證據（並沒有）。

下半圖描繪一個人形，通常理解為張開雙腿的赤裸女性，雙臂彎曲並持握左右手各一隻蛇類，並配戴某種頭飾或打理著精緻髮型。關於這位角色身分為何，以及正在做什麼，有許多揣測。

蛇女巫的身世之謎（上）

米諾斯女蛇神假說

在其他文化借鏡中最為相似的，是希臘南端外海克里特島公元 1600 年前的米諾斯文明 (Minoan) 遺產：女蛇神——關於這些大大小小女性搭配蛇的雕像，人們也是一知半解，因此也有人猜測它指涉的是女祭司；或許，北歐蛇女巫，也能當作是地中海版本的蛇女神？

女版奧丁假說

少部分人揣測蛇女巫可能是化身為女性的奧丁。乍聽之下有點荒誕，但確實符合北歐神話刻劃的奧丁（學習女性魔法者）；《詩體埃達》(Poetic Edda) 在〈洛基的謾罵〉(Lokasenna) 第 24 節裡，洛基 (Loki) 拿這件事酸過祂：

En þik síða kóðu Sámseyu í, ok draptu á vétt sem vǫlur; vitka líki fórtu verþjóð yfir, ok hugða ek þat args aðal.

而人們說你在薩姆索島 (Samsø) 使用巫術，如女先知那般施展魔法；你以女巫的模樣行遍大地，我認為這也是懦夫的行為。

此外，得以佐證的還另有一尊於丹麥發現的鑄銀小雕像，可能就是女裝版本的奧丁像。

其他神靈像假說，還有基督教教堂石壁雕、凱爾特鹿角神，以及可能是這件石碑最直接的源起——古哥特蘭傳說——下篇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