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歐神話的地理神話學 (4)：北歐必看的極光，維京人卻沒眼福？

最近太陽嗨起來，地球位在搖滾區，於是極光一波接著一波；異教人不是自然小老師，相信磁暴各位都能自己搞懂。來講點正經的——北歐神話，或維京人是怎麼理解「極光」的呢——說來尷尬，現在大家去北歐旅遊必看的極光，多數古北歐人搞不好沒看過？

最古老的「極光」

最古老談極光 (northern lights) 的文獻是 13 世紀的《王鏡》(Konungs Skuggsjá)，稱作「北之光」(norðurljós)，轉述了格陵蘭的當地奇觀，似乎預設格陵蘭人最熟悉它。由此推測，北歐的其他地方，極光現象至少算罕見。

《王鏡》廣義來說是寫給太子的教科書，格式上是一份關於政商、道德、宗教與謀略的親子聊天紀錄備份。偶爾也會突然出現這種「極光小知識」，像是上一次愚人節談魚人的時候，異教人也有引用其中一段。

書中描寫極光猶如異界竄出的光火；火焰尖端銳利，高低不一且不斷遊移，一會兒在此，一會兒在彼，彷彿有生命般不斷地燃燒著。人們也發現，極光從未出沒於白天，且夜晚的黑暗越是濃密，它就越是清晰明亮。阿是有多亮？

極光亮到無法視而不見

《王鏡》舉出簡單易懂的例子，告訴大家到底多亮：

þá stendur þar svo mikið Ijós af, að þeir menn, er úti verða staddir, þá megu þeir vel fara leiðar sinnar, svo og að veiðiskap, ef þeir þurfa. Svo og ef menn sitja í húsum sínum og er skjár yfir, þá er svo Ijóst inni, að hver maður kennir annan, sá sem inni er staddur.

然而它們散發的光輝如此大量，以至於人們殼蟻輕易地看清眼前的道路，甚至需要的話足夠進行狩獵。當人們坐在開窗的室內，裏頭明亮到，室內的人們都殼蟻看清彼此的面龐。

極光是怎麼來的？

書中也簡單探討極光的來歷，整理成 3 種說法：

1. 有人主張大地之外的海洋包圍著流動水體；由於格陵蘭位於北陸的最邊緣，因此光線可能是從環繞水體之外的火焰輻射出。
2. 夜間太陽的軌道會位在大地之下，仍不斷散射的細絲般的光輝；因而有人主張，基於格陵蘭位於大地邊陲，以至於原本大地阻礙光線的效果較差而露出餘暉。
   （古人認為大地是一張圓盤，太陽垂直環繞運轉著，因此晚上會在地下。）
3. 霜凍的大地與冰川已經變得如此強大，所以它們能夠輻射出這些火光。
   （這腦洞太大，我理解不能…）

北歐神話中的極光呢？

異教人也是查了才知道，網傳有一說，極光被認為是「女武神 (Valkyrja) 盔甲上的反光」；但異教人在古北歐詩歌文學中都尋不著來源。一方面，我也懷疑維京時代以前的破爛甲冑是能反射出什麼鬼光，倘若是中世紀晚期的胸甲還可想像。

另有一說極光就是「彩虹橋」(Bifröst)。首先，要不要猜猜看彩虹橋為什麼叫彩虹橋？對，因為它是彩色的。

根據《散文埃達》(Prose Edda) 的〈欺騙的吉爾菲〉(Gylfaginning) 第 13 節，人類 (Gangleri) 問道「大地與天界之間是否有道路？」，神靈 (Hárr) 答道「有的，諸神架了一座橋，有聽過『顫動時刻』(Bifröst) 嗎？你應該看過它」，並補充：

Kann vera, at þat kallir þú regnboga. Hon er með þrimr litum ok mjök sterk ok ger með list ok kunnáttu meiri en aðrar smíðir.

或許你們稱之為彩虹。它有 3 種顏色，非常堅實，且相比其他建物都更具藝術性與技術性。

有人會搞錯極光和彩虹嗎？古北歐人有一票 3 色色盲嗎？至少就現有證據，按理說極光與彩虹，自古以來就被當作不一樣的東西；既使極光也有 3 色，不過通常也非同時出現。

（「顫動時刻」是「彩虹橋」原文的直譯，大家叫彩虹橋叫習慣了，就是因為它是多色的；古代斯堪地那維亞人還沒有明確的 7 彩色相觀念。）

所以為什麼古北歐詩歌中都沒有極光？

從地面觀察天空，極光看起來像綵帶般飛舞；如果尺度拉到太空鳥瞰，極光看起來像是地球高緯區域戴上一圈發光王冠。

王冠不會是完美的圓，地球也非完美的球；地球因內部運動會改變磁軸方向，連帶會改變磁場位置，隨之極光的範圍也會移動，而且是不斷在顛動的狀態。所以，極光的可見範圍不見得一定是在特定緯度以內；根據磁軸偏移的角度，較低緯度地區也可能目測。

根據古代地磁極的研究，現代科學家能夠逆推維京時代（約莫 8-11 世紀），極光現象的範圍主要涵蓋加拿大、西伯利亞；相對來說，斯堪地那維亞被極光涵蓋的區域就限縮在更高緯度的地方，也就是彼時的薩米人 (Sámi)——今芬蘭人祖先的生活疆域。

芬蘭的古文化確實保留下遠比維京人豐富的「極光神話」；現代芬蘭語的「極光」(Revontulet)，意譯為「狐火」，猶如雪原奔馳的狐狸，尾巴掃起雪花後，在月光下映照出的幻彩。

當然，並非文獻中沒有著墨就代表維京人一定沒看過極光，但以這支民族熱愛歌頌一切的態度，難以想像他們忍得住不借題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