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3/02/24閱讀時間約 19 分鐘

刻在你心底的名字~女生篇

刻在你心底的名字 電影小說/水靈文創
刻在你心底的名字 電影小說/水靈文創
電話鈴響。
我一看,是班班的手機號碼。
「喂…」
「喂,乾媽,我放學了,我媽問你要不要出來下午茶?」
「好啊,我剛好校稿校得眼前都是『蚊子』,你們在哪裡?我過去。」
「就在我學校旁邊的Louisa。」
「那,等我,15分鐘到。」
才一到,停好摩托車,就看到班班和她的寶貝,就坐在靠窗位。
寶貝正邊吃蛋糕邊寫作業,班班,看著窗外發呆,並沒有看到我。
我走到她玻璃前面,敲了敲,她才回過神來。
「寶貝!」
「乾媽!」
「來啦……」
我揉一揉寶貝的頭:「我先去點咖啡,你們還要點什麼嗎?」
班班看起來沒什麼興致:「不用了,點你的就行。」
「寶貝呢?要不要再吃點什麼?」
「不用了,我的臉太圓了,再吃下去同學都笑我快變成豬……」
「寶貝都成大姑娘囉,居然會減肥了……」
點完咖啡,我坐下來。
「怎麼了?看來有事……」
班班依然看著窗外:「我剛才,跟阿漢見了一面。」
我心底猛然一緊……
「怎麼……會跟他聯絡上?」
「他打電話到家裡,要找birdy,我就和他約了見面。」
「他……過得如何?」
「還行吧……看起來乾乾淨淨的,應該過得還可以。」
「有人這麼形容的嗎……乾乾淨淨的……」
「不然要怎麼說?說他衣衫襤褸,窮困潦倒?」
「那是你期望的吧……」
班班沈默了一下。
「其實,我也沒那麼恨他。至少,這麼多年,是我在birdy身邊,我們還有個女兒,而他們,只有思念與遺憾。」
「那,你現在在失落什麼?」
「也沒什麼可失落的,只是忽然有點感慨,這些年,我在意的,到底有什麼意義?」
「本來就沒什麼意義,你不覺得,很多年輕時候想不清楚的,現在回頭看,都很可笑嗎?」
班班眼睛終於有了焦點:「是啊,真的很可笑。根本不用在意的,還把自己搞得要死要活。年輕啊……」
「哎呀!你現在也不老啊,要再談段第二春還是可以的。」
寶貝也抬起頭來:「乾媽說的對,媽咪,你還很年輕貌美,還可以幫我找個英俊多金的叔叔……」
「你想得美,寫你的功課吧!」班班輕輕拍了寶貝額頭一下。
然而,年輕時所在意的,真的是全無意義嗎?
心之所向,真的沒意義嗎?
那也是我的年輕歲月啊……

那年,髮禁的解除,就像是來歡迎我的高一生活。
我和吳若非,也就是班班,就在這看似開放實仍無措的社會氛圍中,以第一屆女子新生的身份,進入了全是男生的維特中學。
班班和我,就坐在相鄰的座位,所以我們很快就熟了起來。
也是班班約我一起去參加管樂團。
那天,是管樂團第一次練習,也是我第一次見到阿漢和birdy。
對於一直很少有機會接觸男生的我來說,進到那個地下室,就像是被人把頭壓到米缸裡一樣,很難呼吸。
我心不在焉地選著樂器,有幾個高三的學長走進來,氣氛有點怪,其中一人臉上有傷。
後來知道他叫birdy。
我不敢多看,他們這一夥應該剛吵完打完架。
可是我都還沒決定好要吹什麼,嗯,或者該說,能吹什麼樂器,教官就怒氣沖沖地走進來:
「誰准男生和女生一起練習的……」
「教官,為什麼忽然這麼說?」
「……這樣胡搞,會考不上大學的……」
「念書和談戀愛是兩回事……」
其實,現場吵歸吵,我的注意力卻沒太在他們吵架上面,只一直在意自己怎麼什麼都吹不出聲音來,直到我聽到班班說:
「教官講話一定要這麼難聽嗎?」
「完了!……」我想。班班像小鋼砲的性格,讓她站出來跟教官「嗆聲」,我來不及阻止。
「班⋯」我拉了拉班班的衣角,她沒理我。
「教官不需要對我們這麼兇!為什麼要把我們說得這麼不堪?」
「所以把男生和女生隔開,就能防止我們亂搞男女關係嗎?那出了學校怎麼辦?是不是也要麻煩教官去把學校外頭的世界隔成兩邊?像學校裡的鐵絲網那樣?」這個一臉傷的男生也跳了出來。
一場激辨,最終以歐神父趕走教官收場。
團員們歡聲雷動,但我心中隱隱不安,因為過程中班班和birdy都自報了家門。
「才進這學校,就被教官盯上,不妥吧?」我小聲跟班班提醒。
班班沒理我,她和birdy正相視而笑。另一邊有雙哀怨的眼神也正看著這兩人。
軍歌比賽。
就要輪到高三辛班上場,班班本來懶懶的神情,突然就像打雞血一般提了起來。
birdy是辛班的指揮。他清了清喉嚨,發出指令:「夜色茫茫,預備,唱!」
「夜色茫茫,星月無光⋯⋯」
唱到一半,原本排得好好的辛班全體,忽然都趴倒地上:
「在這個世界,有一點希望,
有一點失望,我時常這麼想⋯⋯」
除去改變軍歌的驚世駭俗之外,我不得不承認,birdy的歌聲還不錯。
班班已站了起來。
她揮動雙手,和birdy一起唱和著。
「我們的世界,並不像你說的真有那麼壞,
你又何必感慨⋯⋯」
「給我停下來!誰准你們這樣亂改軍歌的?⋯⋯」
教官打斷了辛班的表演,直接取消,命他們下場,連辛班導師去爭取都沒用。
他們只好跚跚下場。birdy看向班班,班班給他比了個摸頭的手勢。
隔天,一到教室,班班神神祕祕地小聲跟我說:「給你猜,我昨晚幹了什麼?」
「我哪能猜得到啊?」班班住宿,我是通勤生。
「嘻!中午再跟你說,讓你整個早上都心癢難沒法上課!」
「哼!就上給你看!」
到了中午,班班立刻拉著我,帶著我的便當,到操場邊我們常聊天的樹下。
「猜到了嗎?」班班順手拿了我便當裡的雞腿,邊吃邊問。
「猜不到,懶得浪費我的腦細胞,你直接告訴我吧!」
「我昨晚,跟birdy,出去夜遊!」
「啊⋯⋯」我相當驚訝,問不出其他的話。
「嚴格說來,我們是三個人,還有一個阿漢,就是birdy的好朋友。他有部機車,所以阿漢載我,birdy騎腳踏車,我們溜去夜市吃東西。」
「喔⋯⋯然後呢?你快說,別吃了⋯⋯」我只顧著驚訝,一口便當都沒吃,班班一支雞腿倒吃了大半。
「我們就吃吃東西啊,聊聊天啊⋯⋯你知道嗎?birdy也喜歡陳昇耶⋯⋯《凡人的告白書》,還有《回到我身邊》⋯⋯天啊!我們好多共同點⋯⋯」
班班忽然聲音低了下來:
「我覺得,birdy應該是喜歡我的⋯⋯」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過,我覺得阿漢好像對我也有好感,」班班有點猶豫,但還是說了出來:「本來是阿漢載我的,吃東西的時候,他還去幫我們點餐,還拿面紙,我覺得,他和birdy就是兩種不同的類型,birdy有趣、活潑,但阿漢體貼、細膩,讓人有被寵愛的感覺⋯⋯」
「你從哪裡感覺阿漢也喜歡你的?」
「一種直覺吧⋯⋯本來我們一起出去,開開心心的,但阿漢忽然就變得悶悶的,心情不好,回程的時候他還把機車讓給我和birdy,他自己騎腳踏車,後來甚至就不見人影了。」
「不過,」班班神祕地說:「我們在玩鬧的時候,birdy曾開玩笑地假裝要親阿漢,當然,他並沒有真的親下去,沒想到,阿漢反客為主,真的親了birdy⋯⋯」
班班像是洞悉了什麼:「我覺得,阿漢就是個悶騷的人,別看他靜靜的,一旦狂野起來,說不定比birdy還誇張呢!」
午休時間到,我們只好趕緊收拾東西回教室。
班班說:「下期待續!」
誰的下期啊!我心想,是班班和birdy、班班和阿漢,還是,阿漢和birdy⋯⋯
這是我的直覺。
從頭到尾,我覺得,阿漢看birdy的眼神,就像,我看班班的眼神⋯⋯
一個朝會上,當國旗正冉冉升起時,忽然一陣騷動⋯⋯
一個熱氣球從國旗後方升了起來,上頭大大的字:『晚安!My Love!』
學生間耳語不斷,教官就當不知道,繼續完成升旗儀式。
班班嬌羞地低下頭,臉上明顯樂開了花。
是birdy做的吧?我心情沈了下來。
上了幾堂不知所以的課,下課時忽然有人來找我:
「林淑靜,你好,我是校刊社的社長,我叫鄭允勝。」
「你好。請問找我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你有一篇投稿,談到關於金庸小說裡的愛情,我覺得很有意思,想邀你下學期加入我們校刊社,你願意嗎?」
「我可以嗎?這篇我只是隨便寫的,以前也沒什麼經驗⋯⋯」
「沒問題的,我們只是學生刊物,又不是什麼多了不得的,本來就是讓我們來學習體驗,沒經驗剛好而已。」
「那⋯⋯你讓我想一下可以嗎?」
「好啊!你決定了再通知我,到校刊室就行。」
上課了。看著班班若有所思的神情,時而淺笑時而皺眉,一付沉溺愛河的模樣,我決定了。
下學期去校刊社吧!
剩下不到幾週就放寒假,我努力複習著被自己晃神掉的功課。這陣子,一直和班班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
反正,她很忙,忙著曖昧忙著戀愛,也不再跟我多說些什麼細節,可能跟我的態度有關吧!我不想聽她說這些情事,她覺得我應該是吃味,所以也不多講,反正愛聽她說的人多了去了,不差我一個。
我也就樂得清靜,不用再拿刀刮我的心。
終於考完了期末考。
最後一堂結束的鈴聲響起,班班忽然走到我桌旁:
「靜,等等你有空嗎?」
「有啊!可是,你沒約嗎?」
「沒,我想跟你聊聊。」
「好,那我們去⋯⋯頂呱呱?」
「好啊!走吧!」
到了頂呱呱,我們找了個靠窗的位子,點好東西,一切安頓好:
「說吧!怎麼了?」
「阿漢來找我了。」
「他來跟你告白?」
「不是⋯⋯」班班欲言又止。
「不是?那是怎樣?」
「哎呀!這很難講嘛!⋯⋯我也不太清楚。」班班拿起飲料吸了一口:「一開始他說要認我當什麼乾妹妹,說這樣我們以後就還是可以玩在一塊兒,然後他就跟我交待了一大堆birdy的事,什麼他難過時會笑,很怕孤單要人陪之類的⋯⋯他說這些的時候,我忽然有種感覺⋯⋯」
班班停頓了一下:「阿漢,喜歡birdy。」
我們倆陷入一陣沈默。
「如果,是真的,你覺得怎樣?」我打破沈默,問道。
「不怎麼樣。我覺得這只是一時的迷惘,雖然這樣的感情值得尊重,但將來他總會知道,這只是一時意亂情迷罷了。本來這就是所男校,他們沒法遇見其他異性,所以有所寄情也很正常,等他們有了心儀的女生後⋯⋯」
「那如果沒遇到呢?如果就是遇不到呢?又甚至更誇張地說,阿漢並不是一廂情願,而是在你還沒來之前,他們本就兩情相悅呢?」
「那⋯⋯我就成了第三者了耶!」班班故作輕鬆,道。
我看著班班。
班班被我看到不好意思收起笑臉,嚴肅地說:「我也不能怎樣,阿漢的感情是阿漢的,我並不覺得birdy有回應他,至少,他是跟我在一起了啊!這說明了,Birdy,是正常的。」
「阿漢怎麼就不正常了?」我有點火氣。
「哎呀!也不是不正常啦!就只是非常態,非常態啦!」
「如果,我也跟你說,我喜歡你,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正常?」
「怎麼會?你本來就喜歡我啊!我也喜歡你,不然這麼大的事,我怎麼會只跟你講?」
「吳若非!少跟我打哈哈!」
班班不再多言,只一直跟我陪笑臉,拚命往我嘴塞薯條。
我嚼著。沒有講話。
班班也自己吃了幾根。
我們就這樣,沒說話,只用力吃著桌上的食物。
我喝掉最後一口可樂,跟班班說:
「班班,不管你對birdy的感覺,是愛情是有趣還是要人陪玩,又或者你對阿漢,是欣賞是惋惜是覺得非常態,我都要跟你很鎮重地說:你,一定要先搞情楚,搞清楚你自己,也搞清楚他們之間。然後,尊重這一切,全部。否則,你終會犧牲掉自己。這是我僅能給你的建議。」
我站起來,拿起書包,走掉。
整個寒假,我和班班都沒有聯絡。
開學後,換了座位,我們不再相鄰,也就方便各自活動。
班班有了新閨蜜,而我,初加入校刊的工作,出刊在即,每堂下課都得往校刊室跑,我也沒空多理會別人。
直到佈告欄貼出一張告示:
『高三辛班王柏德,高一A班吳若非,校內行為不檢,處以二大過二小過處分。』
我趕緊跑進教室。班班今天請假沒到學校。
我有一種虛脫的感覺,整個第一堂課完全聽不進東西,偷藏在抽屜裡要校的稿件一個字也看不下去。
終究,班班,還是受傷了。
我決定翹課。
打開校刊室的門,竟發現除了我,鄭學長也在。
「學長,你也來囉!」
「反正要趕出刊,可以正大光明請公假,不用這特權,對不起自己啊!」
「也對!那等下假條就麻煩學長一起送囉!」
我找個位子坐了下來。
「怎麼了,你心情看起來,不美麗⋯⋯」
「也沒什麼,我同學,被留校查看。」
「哦!那個女生啊⋯⋯」
「怎麼?學長,你這話,有點怪怪的喔⋯⋯」
「沒有啦⋯」學長拿出一包香煙,我瞪大眼睛。
他抽出一根煙,咬著,卻沒點燃。
「她啊,我是說你同學,終究是犧牲品,早點抽身也好,就當學個經驗。」
「你為什麼這樣說?你知道些什麼?」
「我不用去知道什麼,我有眼睛,有耳朵,更重要的,我有心。」
我努力去理解學長這話。
「有心,才能勇敢。不然,終究是一場騙局。」
「誰騙誰啊?」
「誰都騙了誰,甚至,誰還想騙過自己。」
「這,能成嗎?」
學長故弄玄虛地一笑:
「你覺得呢?」
班班再沒來學校。她辦了休學。
birdy的爸爸來學校大鬧了一場,不是跟學校鬧,而是教訓兒子。
我的校刊初體驗,就在一切矇懂、忙亂,又自以為是中,完成了。
他們說,這是歷任水準最高的一本校刊。
我接任下屆校刊社長。
開學後,我聽說了他們的消息。
阿漢考上D大會計系。
birdy落榜。但也有傳言說,他根本沒填志願。
班班轉去一所女校。她和birdy又復合。
我沒空管,也不想管。
鄭學長和我倒是愈走愈近。他高三要念書,但他還是常泡在校刊室,反正我也有很多事要問他,也就樂得看他賴著不走。
一回,都已經晚上七點多,我在校刊室趕稿,學長叼著香煙走進來:
「嘿!要不要去夜遊?」
「夜遊?學長,你饒了我吧!我這麼多事你沒看到嗎?你如果太閒,乾脆來幫我當槍手,替我整理這篇採訪。」
「說你啊,就是不懂得分工,你就該像我一樣,找一個當年的你,把事交出去,自己就可以輕鬆啦!」
「就是你把我推進火坑!」
學長把我從位子上拉起來:「走!走!遇到卡住的時候,出去走走才是最好的辦法,能讓靈感重新回來。」
和學長走出校門,我趕快打電話回家報備晚歸。
然後,和學長一直走著。走到公車站,我以為要坐公車,結果沒有。學長還是一直往前走,並沒有要停下的意思。我只得跟著。
又到了一個路口。我們停下來等紅燈。我以為學長會跟我說接下來去哪,他沒說。綠燈了,他又繼續往前。
我們就這樣一個路口一個路口走著。
不知走了多久,我們到了一個廣場。
我一看,乖乖,科博館,我看了手錶,已經九點半了。
學長在廣場前的階梯上坐了下來。我餓昏了,跑到旁邊便利商店,買了麵包和水。
回來時,學長老是叼著的煙,竟然點上了。
我把水遞給他:「其實,你是要人陪吧?」
「嗯!⋯⋯我失戀了!」
我一口水差點嗆著!
「學長,你可真勇敢。高三啊!這個時候談戀愛,不是自尋死路嗎?」
「我是勇敢啊!愚勇!」
「你講吧!我吃我的東西,不打斷你,你盡情發洩。」
我咬著麵包,一口接一口。
「其實,我這也不叫失戀,就是告白失敗。而這失敗,是我早就知道的結果。我只是想,用他一臉驚訝且厭惡的表情,來提醒自己,該用功了,別東想西想,別亂勇敢。」
「『驚訝』我理解,但,為什麼會『厭惡』?」
學長用一個幽遠深長的眼神看著我。
「哦!你,繼續。」
「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不同,也一直不想騙自己騙別人,所以我跟自己說,這是勇敢,是接納。」
「但有時我仍不免會去想,我何苦要如此勇敢?因著自己的勇敢,自己的父母兄弟,也要被逼著假裝接受,假裝不在意,假裝『自己生的怎樣都好』,但說實話,他們難道不會在夜深人靜時,偷偷抹淚嗎?他們難道不會怪自己,覺得一定是自己做得不好,家裡不夠溫暖,所以兒子才會變成這德性嗎?我的不假裝,卻害得我父母必須粉飾太平,這是最讓我難受的。」
「所以,我故意去找人表白,看著他一臉嫌惡噁心,一臉覺得『我這怪胎』的表情,會讓我覺得好過些,覺得這才是真實世界,而我,又有勇氣可以站起來抗爭。」
「你懂嗎?」
我麵包早已吃完。
「學長,老實說,我不是完全懂,但又有點理解。你不怪,你只是……」
我思考了一下措辭。
「……誠實,勇敢,又善良。」
學長哈哈大笑。
「靜,如果,我喜歡女生,那我一定會喜歡你。」
「謝謝學長。這是我的榮幸。」
這一年,匆匆而過。
鄭學長考進C大中文系。
隔年,我考進C大新聞系。
感覺好似我們的實驗青春走到了尾聲。
大學生活嚴格來說,更貼近成人世界:學長忙著在補習班打工,我則忙著談戀愛──我的他,是一個老實愛開玩笑的南部人,一口台灣國語常逗得我哈哈大笑,每天和他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他的一點小事我都很在意,我的一點小情緒他也很關心,每天都過得非常開心,彷彿只要有他在,這世界就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我終於有點明白,所謂愛情,所謂在一起,不就該是這樣嗎?
至於班班,那似乎是很遙遠的一段回憶,遙遠到我都想不起來,自己當初是怎麼為她心動的。
這就好像是,心,走叉了,走到了旁邊的羊腸小徑。
繞了一大圈,然後,又走回了大馬路,跟很多人走在一起。
而剛剛的迷路,像一場夢一樣,夢一醒,路旁景致就模糊了……
大學畢業後,學長一邊念研究所,一邊當補教名師;我則進了一個雜誌社當調查記者,後來辭職作個自由撰稿人。
再聽到班班的消息,是她和birdy離婚。還是學長告訴我的。
「當年,我勸過她,要搞清楚,自己是怎麼想的,對方是怎麼想的。可是,她還是一頭栽了進去。」
「其實你勸她沒用,當年,包括我們,誰又真的想得清楚……」
「也是。連我自己,當年也很迷惘。 真想清楚了,就不是愛情了。」
「你啊,要不是你那個可愛又搞笑的B頭來拯救了你,你又怎麼會看見,愛情真正的顏色……」
B頭,就是我大學時的男朋友,現在的老公。
「現在想想,他真的是來拯救我的。他的直男思維,剛好中和了我的多愁善感;而我的膩歪,又恰巧滿足他的成就感。他常說,以後我們有了小孩,他就要每天對著肚子講笑話,那我們的孩子就會在肚子裡哈哈哈笑個不停,多快樂啊!」
「夠了!這麼多年你們在我面前放的閃還不夠多嗎?現在講個電話你都還要在我面前秀恩愛,真是夠了!」
「學長,你現在,幸福嗎?」
學長沈默了一下:「跟以前來比,算是幸福的吧,平凡的幸福……」學長認識了一個日本人,搞金融的,看起來一板一眼,但據學長說,很疼他。
「他很尊重我,很在意我的想法。我們計畫以後搬到蘇美島去,我們兩個都喜歡那裡。」
「那很好啊!恭喜你!」
「謝謝。這是我第一次,遇到一個能跟我一同計畫未來的人,我很珍惜。」
但願我們都能遇見,可以跟自己一同計畫未來的那個人,並且,珍惜。
後來我跟班班聯絡上。她自己帶著女兒生活,日子過得不算寬裕,但倒也有滋有味。
吳寶貝,就是班班女兒,很是乖巧懂事。她是班班的精神寄託。
我跟班班『再度』成為閨密。我生了一個兒子,寶貝把他當作親弟弟,兩人好到每晚都要『煲電話粥』,我都不知道,一個十歲女童和一個三歲男嬰,是有什麼話好講的,每回還聊得咯咯咯笑個不停。
日子就這麼過了下來。

就在某個午后,我在家趕稿趕到一個階段,想休息一下,於是,看了一下臉書。
忽然心血來潮,在電腦上搜索了一下關鍵詞:
王柏德
張家漢
結果,在王柏德的頁面,看到一張照片:
這是一張結婚照,地點是加拿大。
在大海邊,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雖然只有背影,但兩人十指交握,面向同一個方向。感覺得出來,他們在笑。
笑得很燦爛。

願這個世界有情人都能找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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