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3-03|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大道無明(九十七)崑崙天山

    那一年,夏侯婉卿剛滿十八,對外宣稱二十二歲,藉此為自己行走中原大陸壯膽。她從小聽多了家裡長輩叨念,訴說當年夏侯家的風光,還有那座足有六進深的庭園府邸,可惜都被魏國國君給滅了。他們是當時在外地出任務、殘存的族人,收到消息說家族被滅,不敢回去,只能在中原其他國家流浪。
    無根浮萍的生活艱難困苦,先祖為了能生存下去,放下世家子弟的身段,什麼苦差事都幹過,才讓這一支殘存的夏侯族裔得以延續。這些都已經是四百年前的往事了,可惜這四百年來,夏侯家無法再掙得一份像樣的家業,一直在販夫走卒、市井小民中間勉強生存;最後唯一能讓家裡覺得驕傲的,便是這曾經光榮的往事。
    夏侯婉卿從小聽到大,便對這座龐大的宅邸心生嚮往,想要親眼看一看。於是,在她剛滿十八歲,結束了半工半讀的學業,準備謀份工作以期養活自己時,便收拾行囊向現今的宋國開封城尋去。
    正所謂「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五百年來,開封城歷經過魏國、燕國、晉國,最後成為宋國的領土,主政者來來去去,開封古城屹立不搖。滅掉夏侯家的魏國國君,得意不了兩年、便被燕國滅掉了。建立燕國的慕容氏,才風光了百來年,又被晉國吞併。接著,一百年多前突然強大起來的宋國,又向西延伸,吞掉了晉國,將開封城接收下來。這些兜來轉去的人事更迭,比天上月亮陰晴圓缺不惶多讓。
    眼見一輪又一輪國家政權轉移,早已磨滅了夏侯家族的國仇家恨,夏侯婉卿想看看傳說中的「故居」,完全是為了好奇。畢竟,那所宅邸幾度易主,早已不屬於夏侯家的了。
    當婉卿來到這所宅邸時,正是慕容家族在此聚居。為了能名正言順進入府邸之內,她上前應聘小公子的褓姆職位。
    也許是她的年輕有朝氣、也許是與年齡不符的沉穩氣質,反正她擊敗了那些看起來頗有育兒經驗的大姑阿姨們,被夫人親自選中,成為小公子的褓姆。那慕容小公子,是家主第三個嫡子,也是夫人的寶貝疙瘩;雖然只有五歲,卻聰明伶俐又貼心懂事。所以,夏侯婉卿這「褓姆」工作,倒像是女教師,不是真需要把屎把尿、餵奶餵飯那種「奶娘」;當她見著小公子時,才瞬間恍然大悟,為什麼自己會擊敗那些大姑阿姨、雀屏中選了。合著人家要的,是能「教導」小公子的人,而不是只會劬勞抱養的人。
    在慕容家待到第三個月,當一切都順風順水的時候,卻出事了。
    平日熙來攘往、熱鬧不已的前院,這天卻變得肅殺、原本滿地亂走的僕婦一個不見,倒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站滿了手持刀劍、身穿鎧甲的士兵。
    婉卿被吩咐了,帶著小公子穿上僕人的服裝,留在廚房的柴火間,不要出現。
    雖然她依照主人家吩咐,帶著小公子藏在柴火間,一聲不吭;怎知道,過不到兩時辰,便有軍人一路搜索過來。他們從僕婦中間抓出婉卿與小公子,二話不說便送到前廳去;想來是有人描述過他們的相貌,所以根本無法藏匿。
    被軍人粗魯的推拉到前廳,小公子機敏懂事,既不哭也不鬧,只是小短腿跟不上軍人的步伐,一路小跑著跟得有些吃力。到了前廳,氣喘吁吁地被綁了起來,扔到廳中間跟他的父母叔伯一塊兒跪著。
    婉卿雖然也被綁住,到底不是慕容家的人,反而不必到廳中跪下。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慕容璃,你們一家子,藏的藏、躲的躲,若是沒做虧心事,幹嘛讓他們各自喬裝躲藏?」前廳首座上,一個蒼老沙啞似豺狼的聲音,用自以為威嚴、其實尖刻刺耳的腔調說著。
    「嚴太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慕容一族今日栽在你手上了,有本領你就把我們都處理乾淨!」傲氣十足的慕容璃,那時樣貌年輕英俊,與他將近五十的年紀毫不相襯,光看外表,說是二十出頭也可以。
    慕容璃本身也是個七級道法師,雖然世家公子不必拋頭露面為五斗米折腰,但是為了名聲好聽,他還是在宋國官僚中任職光明使,每日點名應卯,做些不輕不重的官樣文章。
    「還說你沒做虧心事?如果不是心懷鬼胎,何必在朝堂上自稱姓『穆』,名『榮璃』?你明明是慕容一族的家主,又何必屈身朝堂、做那小小的三級光明使?想來還是居心叵測啊!」嚴太師一句句說來,就像宣讀著一道道罪狀般,聽他的話尾之意,這慕容一族今日要全部交代在此了。
    在旁邊看守著一眾下人的士兵隊長,一眼掃到了夏侯婉卿臉上。
    那隊長看到她,眼睛一亮,便悄悄走到她身旁,對她說:「小姑娘,今日在這大廳裡的人都要死。我看妳也不是真正慕容家的人,不過是個領薪水的佣人,何必把命搭在這裡?識相的,妳跟我走、從了我,我保妳不死。」說著,還用色瞇瞇的老鼠眼、直往婉卿身上滴溜著轉;如果眼光可以成為實體,婉卿估計,她現在已經被那對老鼠眼給扒光了!
    她縮著身子、低下頭,努力避開隊長的老鼠眼,那隊長卻不死心,乾脆伸手去扯她衣服!婉卿在牆角邊掙扎,幾個跪在地上的年輕人,也努力掙扎著想要掙脫束縛,倒是慕容璃,低眉歛目,坐在地上不發一語。
    「你倒是說話呀?捆仙索綁住你的靈力、可沒封住你的嘴。本座倒想聽聽,你還有什麼狡辯之詞?」嚴太師一副老貓戲弄小老鼠的嘴臉,得意地看著這群階下囚。
    「呸!」慕容璃從口中吐出一顆扣子,是他從前襟咬下來含著、一直蓄勢待發的。那扣子迅猛的擊向嚴太師門面,嚴太師驚得向後一倒,卻沒能完全避過,那顆扣子擦過他鬆弛顫抖的面頰,劃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殺人啦!快來救我!」就在嚴太師殺豬似的大喊之際,一旁護衛的幾個道法師一擁而上,幾人把慕容璃壓制在地,另有兩人護在嚴太師身前,還順勢把太師從翻倒的椅子裡「撈」起來。
    這些道法師護衛,是王宮裡的菁英,單憑嚴太師本人,其實無法調動他們;可見,今日的逮捕,其實背後少不了國君授意。
    壓制著慕容璃的道法師們完全沒有顧忌,其中一人直接對他下了狠手,一掌擊向命門,只見有道真氣衝上大廳空中,是慕容璃的氣穴被破開,那人竟然想要直接毀了慕容璃!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三個壓制慕容璃的道法師侍衛突然被一股大力撞飛,眾人定睛一看,不知哪兒冒出的一個農夫模樣、看起來土氣的鄉下老頭兒,正十指翻飛連續點住慕容璃周身大穴,把他被擊破的氣海重新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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