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生·蝴蝶·夢

楊道還 2/26/2023

夜裏，忽得一夢。夢這東西很奇怪，好像自己在看自己演的電影。裏面的人，不用介紹，就知道他是誰。這個夢，就是如此：

遙見道還走入一農家，院裏有人在摘菜，走近前，是莊子。莊子也不搭話，指了指菜籃子。意思很明白，道還就蹲下來抓起了個洋蔥開剝。

莊子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那時沒洋蔥。有，因為這是你的夢。」

道還有點兒呆呆怔怔，是想問這個嗎？

莊子又說：「外邊的皮，撕掉；裏面要剝。你能剝好麽？」

道還有點兒呆怔，不知道莊子也是個食不厭精的家夥，默默地撕皮剝蔥。想問什麽來著？

莊子又說：「看，裏面不能撕，濺出汁會流眼淚。閉上眼，順著縱向紋理用力。」

道還呆呆怔怔地照貓畫虎，這回整瓣兒剝下來了，手一抖，留塊膜在上面，趕緊去揪。

莊子又說：「不要揪，成事不說，知道了就好。用力要微，但要穩。」

道還慢慢地用力，形神俱忘，得到剝得好時，只剩下一個小蔥芯了。那蔥芯滴溜溜地圓，光溜溜地晶瑩剔透，一點渣滓也沒有。

莊子又說：「還沒完呢，別光看著發呆。」

看道還不解其意，莊子拿過蔥頭，信手一剝，開了，飛出只蝴蝶，翩翩躚躚地，一斬眼，就飛過墻去了。

道還呆呆怔怔地回過神一看，莊子什麽的俱失所在，就聽有聲音：「……晚飯別吃得太多，做噩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