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儀三部曲#3 公祭

出殯這天。

凌晨四點半，葬儀社的人敏捷地幫我們將靈堂弄得更加華麗，

並貼心準備了早餐和咖啡。

「天啊，我好需要咖啡！」剛家祭完等著公祭的空檔，這杯熱咖啡拯救了我。

三合院裡除了布置的工作人員外、參加公祭的親戚鄰居也陸續來了。這熱鬧的場景很像待會就要舉辦什麼演唱會似的，只差沒有預先彩排。

阿公過世至今我還沒掉過一滴淚，「你對阿公沒什麼感情嗎？」

在我的印象中，阿公是個愛惹麻煩的人。

他是典型的紈褲子弟，年輕時很風流惹阿嬤不少次傷心，後來因為散盡家財，留下債務給子女，家產也沒有處理就這樣走了。

我小的時候阿公最常跟我說，長大後要記得包紅包給他。

阿公生病臥病在床，最常反覆地說，「我的錢呢？」非得要把錢都揣在兜裡才行。阿嬤怕他弄丟，只好連哄帶騙的讓他把錢拿出來。

因為阿公是不負責任的長輩，讓我的爸媽過得如此辛苦，是我們家悲劇的禍首，想不到什麼慈祥的回憶，到頭來，我還是這麼想的。

咖啡被我喝完，紙杯還有一些熱度，不過很快就涼了。

演奏的國樂團來了，當他們開始演奏起，〈First Love〉的時候，

天空應景地飄起了綿綿細雨。

「阿公真會選日子啊，挑在這麼浪漫的時辰。」

公祭開始。

直到最後，我才明白喪儀的意義大概是：

讓被留下來的人有事情可以忙東忙西，藉此忘卻傷痛。

儘管我認為阿公造成家中的不幸，但在他的最終時刻，始終是我爸媽陪他最後一程。儘管過去有多少爭執，公祭時，他們仍願意對他行跪拜之禮。

我終究還是掉淚，是為了身形佝僂，跪拜在地的父母而紅了眼眶。

我常想他們這樣值得嗎？但我是無法評斷別人的人生值不值得的。

「孝孫子孫女向前！」

「一跪拜！」一跪，與這段血緣關係道別。

「二跪拜！」二跪，如果阿公有法力的話，就保佑我們不要太倒楣吧。

「三跪拜！」三跪，希望阿公在極樂世界當個快樂的有錢人，不要再麻煩子孫了。

到封釘儀式完畢，整個公祭才算告一段落，

禮儀師請我們帶上必要物品，等等棺木一出去就不能再回頭了。

「爸爸要出門囉！」

「阿公要出門囉！」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我們跟在靈車後走一小段後便上了旁邊的小巴士準備前往火葬場。

天剛剛亮，雨還沒停。別人看我們這行披麻帶孝的人，大概會覺得有些驚悚吧。

遠遠的，靈車領頭，小巴士及奏樂團貨車跟上。

阿公要出門了！

1.公祭的國樂團現場演奏的配樂是First Love，非常新潮。

2.到了火葬場要抽號碼牌排隊，我才知道原來同一天內竟然有這麼多人要火化。

3.原本以為我們披麻帶孝已經是最傳統的，結果在火葬場看到隔壁的人穿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