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回想‧五十年

最近，在台灣一些歷史老師的臉書專欄上看到有關辛亥革命正義性的一些質疑。諸如當時各省清軍響應孫中山革命，武裝推翻清朝各省總督時，除了國旗易幟之外，民國剛成立時的各省革命軍，也持槍進入各縣市以及鄉村的滿人聚集地，然後以民國成立，要驅除韃虜的藉口，殺害成千上萬的滿州旗人後裔，據說屠殺的時候，連滿人的老人和小孩都不放過。

歷史老師並舉史料，說一個滿州老婦人臨死前說，我知道我們祖先欺壓殺害漢人，做了很多壞事，但是為什麼因為祖先的罪，來殺害我們後代的滿人，她聲嘶力竭的辯白完，還是被民國革命軍的士兵槍殺了。

關於清末民初，清廷和革命黨的對立，滿人與漢人的恩怨仇殺，我想原因可能要上推五十年前，曾國藩的湘軍平定太平天國之亂說起。

曾國藩除了是清朝的三軍統帥之外，還是清朝的儒學大宗師，他打著儒家正統的旗號，在文化上批判太平天國的拜上帝教，而且收效甚廣，很多太平軍的小領導，將領的投降清軍，跟曾國藩打出的漢人儒家正統的文化戰爭有關。

於是曾國藩以武力，和漢人儒家文化正統，雙管齊下的打敗百萬以上的太平軍，並取幫助清朝重新掌握全中國的統治，當時是清朝同治皇帝年間，曾國藩打敗太平軍的功勳，史稱同治中興。

但是在曾國藩的同治中興的榮耀外表下，其實摻雜著大量的血腥鎮壓，曾國藩以漢人儒家正統，來挽回江南十幾省被拜上帝教拉走的民心，一部分的民眾和太平軍軍隊，響應了曾國藩的儒家正統號召，從太平軍的佔領區內反正，回歸清朝統治。

但是重點是，還有一大半的百姓和軍隊，不肯回歸清朝的儒家正統，也不肯放棄拜上帝教。對於成千上萬堅持拜上帝教的百姓和軍隊，曾國藩採取的是格殺勿論的鐵腕手段，他鎮壓屠殺拜上帝教的民眾和軍隊的手段，連北京的官員都看不過去，紛紛以「曾剃頭」的外號諷刺他。(罵他曾剃頭即諷刺他愛砍人頭的意思)。

後來曾國藩平定太平天國戰亂，進京謁見慈禧太后和同治皇帝，看到慈禧太后不思進取，顢頇自大的樣子，在出宮時講了一句：「清朝五十年內必亡」的預言。

筆者覺得，在辛亥革命的五十年前，曾國藩以儒家正統的文化戰，加上對不回歸儒家的拜上帝教徒屠殺，軟硬兼施的平定中國。因此從曾國藩之後的清朝官員，其思想就侷限在，百姓要信奉清朝的儒家正統，支持清朝統治，如果有別的思想，乃至想改革甚至革命，則抓捕屠殺之。

清末的維新志士六君子，被慈禧太后屠殺，秋瑾等革命烈士，也是以屠殺的手段，來維持民心與政治統治。因為民國革命志士及維新志士被大量屠殺，所以在民國推翻清朝之後，中華民國的軍隊，就反過來想報復曾經屠殺個革命黨與維新志士的清朝，手段則以屠殺成千上萬，無辜的滿人為遷怒發洩的手段。

個人認為，漢人儒家正統，怎麼可以用屠殺的方式，來強迫百姓接受，這一點曾國藩就開了不好的頭，而曾國藩死後，是入祀孔廟的聖賢之一；後面的清朝宰相李鴻章，是崇拜曾國藩的儒學弟子。

試想，連曾國藩這種孔廟聖賢，都用屠殺的手段，來強迫百姓信奉儒家正統，接受清朝政權的統治，那曾國藩之後五十年間，上到宰相，下到道府州縣等各級官員，腦筋都是在百姓要信奉儒家正統，接受清朝統治，不接受反抗就屠殺不順之民的強硬思考上。

而既然曾國藩之後的此五十年，清朝的官員都在做強力壓迫百姓，苛求重稅，並屠殺異議份子的手段，那五十年過去，辛亥革命改朝換代時，統治階層的滿人被屠殺，前因後果也就非常容易理解了。

筆者覺得，曾國藩的確立德立功立言，是我輩難以望其項背的先賢，但是孔子，乃至曾子孟子，並未曾說過，不信奉我的儒家正統，對政府統治有異議，就要抓捕屠殺來強迫其歸順的話語。

曾國藩右手儒家，左手屠刀的平定中國天下，立大功大業的背後，副作用就是百姓，乃至官員和軍人之間，都對儒家正統產生混淆，以為儒家是一種嚴肅，強迫，乃至嚴刑峻罰的文化，而清末百姓對清朝儒家官員的印象，也是那種右手儒家，左手屠刀的印象。

從曾國藩之利用儒家平定中國之後，已經把中國文化的方向帶偏了，清末鎮壓革命黨的官員，手段往往十分凶暴，事實上，孫中山原本是想把救國的建議，向清朝宰相李鴻章當面訴說的，但是李鴻章根本不加理會。

如果清朝末年的官員，不是思想僵化，右手儒家，左手屠刀那樣的強硬，那麼清朝政府和民間的才俊進步之士，如梁啟超，孫中山等，可能可以有互相溝通合作，來取代武力敵對，你死我活的可能性。

而儒家的本來面目，可能不是清朝儒家的箝制人性，吃人的禮教，一手儒典，一手屠刀那樣的扭曲情況。但是既然歷史已經造成，很多人已經習慣扭曲的儒家印象，那也就不用多言，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