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線影評｜一切要從一隻蜘蛛說起──《聖蛛》

撰文 / 黃曦好夢 劇照 / 捷傑電影

故事改編自二〇〇〇至二〇〇一年間，發生於伊朗馬什哈德的真實事件。事發一年後，導演阿巴西看了相關紀錄片《一切要從一隻蜘蛛說起》，便在心裡構思《聖蛛》的劇本。

故事講述伊斯蘭教的狂熱信仰者 Saeed 殘殺了十六名妓女，遠在他城的記者 Rahimi 來到馬什哈德展開調查，遂發現當地的警方、民眾都將這名「蜘蛛殺手」視為英雄。於是她決定假扮成妓女，找出那個在夜半遊蕩於聖城的兇手。

導演在訪談中說道「這部作品的興起，不單單只是宗教與政治，還有根植在伊朗社會裡的厭女情結。」我們把一切先往回推，回到蜘蛛身上。

在伊斯蘭教的經典《古蘭經》中，記載了一段先知穆罕默德被蜘蛛所救的故事。穆罕默德為躲避異教徒的攻擊，躲進山洞，真主隨即派蜘蛛在洞口編了蜘蛛網，穆罕默德因此得救。此後，蜘蛛與傳說裡的其他動物都成為伊斯蘭教徒眼中極具意義的存在。

Saeed 認為自己是受到真主感召，他殘忍地絞殺女性，都是為了清洗街道、對抗邪惡、淨化世界。他視自己為向異端奮戰的烈士，卻在將女人殺死的過程中獲得快感。直到最後一刻，他仍認為自己是繼承了宗教的意志，完成使命。

電影第一幕，頭戴豹紋頭巾的母親走在街上，被沿路的男性（甚至也有女性）叫囂、投以嫌惡的眼光，只需要一場戲便足以揭示女性在伊朗的處境。

一九七九年伊斯蘭革命之前，女性會因其宗教信仰穿戴頭巾，革命後，政府實施相關律法，即便《古蘭經》中並未提及「女性需穿戴頭巾、面紗」，伊朗政府仍在一九八三年將此限制修訂成為「法律」。

二〇二二年九月，一名年僅二十二歲的女性 Mahsa Amini 在街上因為沒戴好頭巾，遭警察毆打，三天後因頭部重擊而身亡。民眾上街抗議道德警察的作為，警方卻稱女子是死於心臟病發，不得驗屍。後續事件延燒成全國的抗議，許多女性脫下頭巾上街抗議，這場抗議是伊朗革命後最大規模的抗議行動，最終造成多人死亡。

「我要向那為我成就一切、吩咐蜘蛛在山洞口為我編織蜘蛛網的至高的神祈求」Saeed 被捕入獄後，民眾視他為英雄，連身為女性的妻子也為其辯護。電影中最讓我感到毛骨悚然的，便是 Saeed 的兒子阿里在記者的訪問中表示自己將繼承父親的未竟之業，隨即喚來年幼的妹妹，在鏡頭前演示父親絞殺女人的過程。

在伊朗，對女性的暴力與蔑視明目張膽地在被展示在大眾場合，面對不同的宗教信仰，政府仍強迫女性遵從無限上綱的教義，迫使女性也只得在政府、社會的壓迫底下將身體與自我藏在罩袍、面紗底下。蜘蛛編織而成的結網不再是保護，而是束縛。觀影時一直想起紀錄片《#迷霧中的孩子》，而身在自由之地的我，深怕再見犧牲，卻無法不感覺到疼痛，可仍悲觀地相信，反抗在途，越暗越明。

延伸聆聽：晨曦光廊〈6Okm/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