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片、青春、性啟蒙」：張國榮《色情男女》

決定來寫本專頁的第一個專題——那些曾經影響我、或是我特別熱愛的港產三級片。香港的電影分級制度始於1988年，將電影依據觀眾年齡劃分三個等級。說起三級片，許多人會聯想到色情，然而三級片的涵蓋範圍其實很廣，包括暴力、血腥、甚至大量的粗口，不僅僅只是情色場面。不過本次主題既然是關於青春的性啟蒙，那麼討論的三級片，自然是與情色相關的。

適逢2023年4月，是張國榮逝世20年，每個人的悼念方式都不同，有人重溫他的電影、有人整天整夜聽他的歌，也有人去獻花、參加紀念音樂會。身為榮迷的我自然是聽了不少哥哥的廣東歌，也看過不少電影，因此這次寫的是1996年哥哥出演的三級片《色情男女》。

猶記得那年15歲，似乎是國中剛剛畢業，暑假閒閒無事在youtube看了《色情男女》，當時並沒有自己在看三級片的自覺，看完後，對於導演想表達什麼也不盡然明白。年輕氣盛時看了這部片，只對其中一幕最印象深刻：夢中張國榮踏上天台，遇見全裸只身披一件白紗的舒淇，隔著薄紗，張國榮用手與唇輕柔地碰觸她的臉頰、嘴唇、胸腹……柔柔的光線打下來，令張國榮與舒淇周身的線條都攏上了暖光，哥哥那朦朧的眼神也令我難以忘懷。當時看不懂片中要傳達的訊息，鼓動的心只看見溢出螢幕的慾望。正如片中的張國榮其實只是做了一場春夢，現實中，我也屢屢在腦海有過無數次性幻想，但總是點到即止。美的關鍵或許就在於舒淇身上那件薄薄的輕紗，因為隔了一層，朦朧中看不清一切，形成更強烈的吸引與幻想，真正的美才於焉誕生。

幾年後再重看，才發現這是一部披著三級片外衣的文藝勵志片。導演爾冬陞拍出了當時電影業的荒謬：製片商只希望賺大錢，於是大量拍攝三級片製造噱頭，觀眾也對於藝術片不買帳，只追求感官刺激與娛樂。此處導演安排了一場非常諷刺的戲：劉青雲飾演落魄的文藝導演「爾東陞」，在午夜場結束後，他的電影被觀眾大肆批評，爾東陞忍受不了而跳海自盡，成為遺作的電影卻又在一夜之間大賣。

片中帶出了藝術創作者在這時代面臨的困境，正如男主角張國榮，他懷抱一腔熱誠想拍出文藝片，卻在現實逼迫下只能拍三級片。但想得更深一層，三級片難道就一定不好嗎？那也未必。一開始極不情願的張國榮，漸漸地學習怎麼引導演員入戲，細心對待女演員舒淇，並在開拍前替她擦腳，小小的細節卻能帶給人溫暖；他也領悟到團隊合作的重要性，最終帶領團隊拍出極具藝術質感、自然不賣弄的三級片，在過程中也收穫不少珍貴的回憶與情誼。

香港三級片曾經擁有一段輝煌時期，然而當人人都一股腦跟風拍攝此題材，品質便逐漸參差不齊、粗製濫造，甚至淪為賣弄奇情噱頭，後期自然而然會沒落。導演或許想借此諷刺此一亂象，但他卻也沒有否定三級片，最重要的還是導演能否在作品中注入自己的情感思想，拍出高品質的三級片。

「我以前想做足球員，因為我很敬佩他們。有觀眾也要踢，沒觀眾也要踢，踢的不好還要被全場觀眾喝倒彩。老兄，那球是圓的，不是每一次都能踢中的，有時候輸、有時候贏嘛。」踢足球與拍戲一樣，都需要團隊合作，以及堅持下去的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