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聲讀後｜《新！雖然店長少根筋》早見和真

笑果與效果的拿捏

主角谷原京子於「武藏野書店吉祥寺本店」任職，上集約聘員工身份在本集晉升為正職。對工作有諸多抱怨為人之常情，店長山本猛無情地成為煩躁來源最大主因，讓谷原總忍不住在下班後與在父親經營小餐廳，與老饕客同時為作家的石野大吐苦水。始料未及的是，所有抱怨內容卻成為石野下本——正好與本書同名——新作《雖然店長少根筋》內容來源。谷原既是本書主角，亦為書中書主角，故事「內」角色本身對該書反應巧妙地成為《新！》的一部分，齊同推動《新！》劇情發展。

雖然我已對首集內容忘得一乾二凈，早見和真那種跨不過三行就吐槽的寫作方式彷彿品牌特質，如果不專注每字句的使用並沈靜其中，會造成閱讀過程無法反應過來的斷裂感。我不確定當時閱讀首集是否遇過這問題，又或者我現在的閱讀習慣已隨時間產生改變，顯然當前對這種描述方式感到困擾。舉例來說：在第二話谷原因專務董事巡查刁難，耐不住脾氣與其頂撞，脫口易使人誤會的用詞。在聽者們耳裡卻使人感到害臊的認知落差，經作者刻意詼諧性的描述反而更難以直觀理解，對我來說就錯失了第一瞬間知曉用意的幽默感。

那種討厭自己討厭他人的心情

我想這應該（肯定）是「山本猛創傷症候群」，在已經徹底忘卻首集內容的前提下，竟能在《新！》的幾段描述就回想起山本那惹人厭特質，可見作者在角色塑造上多具有天份。谷原性格相對謹慎（或者說不願意惹事？），但偶時卻又會有情緒失控的時候。

書裡有段值得玩味的地方，雖然故事中出版《雖然店長少根筋》正是以谷原為原型，而谷原也認為她與主角有許多相似地方，這點認知卻無法獲得身邊的人認同。也谷原自己所提「旁人眼中的我只是希望讓他人看到的自己，因為那個樣子還算成功，所以才勉強在一個極限的範圍內跟周圍妥協（頁96）」。谷原此般心態卻恰到好處地著墨了多數人（乃至我自己），為了與他人維持幽微平和關係所產生的決策。近似於夾縫中求生存的心態在她的角度刻畫的山本，卻暴走般地，讓人百般無法理解，讀者就像踏入山本煩人沼澤，深深陷入無人可拔。山本戀棧，卻又裝作一副嚴厲可靠主管模樣，時常做出不符其職位應有的氣度，簡要來說就是職場最討厭的地雷豬隊友。

但這非探討如何救贖自己的勵志故事，不過就是在日常細數不盡的微小煩惱中，經由個人特質大爆發，看似各個都具備話劇社演技的角色們任意表演出而成的早見式小說。

深究成為書店店員的原因

話雖如此，《新！》意外地有著讓我深深感動之處，而那讓人跌破眼鏡的卻發生在第五話，以山本視角帶出他之所以投身書店這吃力不討好服務業的初衷。在回憶中，回歸單純尋夢的人生階段，我們總有千百萬個只要想不耗費一絲一毫的問題尋求一個滿意自己的答案。山本與故友論及創作是人的天性，不管世界既存多少奉為經典名著，那股創作渴望蠢蠢欲動，是為了成就還是滿足慾望，甚至是背後更複雜的細瑣考量，最終都是要連結回「我」期許「未來」的成長途徑，而那是每個人必然的過程。

之於我昔日書店店員經歷，感召更多悸動，工作推銷商品其外，更遠的理想是把一本能滿足對方所需的書好好地傳達給他。當時，在時間允許下，來客問書如果找不到他鎖定的那本，我會進一步詢問是想關注什麼議題，或許就意外打開了讀者的閱讀系譜。過度的理想有時候會尷尬地成為一廂情願。只能說，書店是讓這件事發生的可能性提高的空間。無意之間，《新！》在各種搞笑劇情中穿插了令人畫風突變的感動。

我們需要故事做什麼？

因為連載期間遭逢疫情，最終話帶出限制出入的封鎖期間，被空間區隔的我們，真正實質意義上的個體，除了做好防疫其外，免於被孤獨吞噬的我們最需要的正是故事。實際上，我確實也曾看過不限但包含網路書店、串流平台提出宅娛樂的行銷手法，讓消費者能適應生活因跨國際病毒流竄而改變型態。我們的每日見聞都將可能成為下一秒登在電視的新聞事件。班雅明於〈說故事的人〉提過新聞播報方式脫離口語故事所帶來的臨場感與難以一時查證之神秘性，觀眾難以再加註個人解釋於其中。經身歷其境的幼小體驗，我深信那種「說故事者刻意不詮釋故事」技法才是供我們心靈富足的源頭。因此我們才需要故事，需要在讀完之後與作者無論支持評論與否的對話，鑄造己身的寶貴經驗。同時驗證這是故事存在的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