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奇
2023-05-29|閱讀時間 ‧ 約 30 分鐘

Elysium

第14章 山中探險③ : 叔叔

  • 14
當聽見冰川碎裂的聲音時，愛德華就知道發生意外了。
突如其來的聲響，伴隨著整艘船艦的大力地晃動，使得他們不得不回到了船艙中層。而頭受到了撞擊的奎恩失去了意識，一手搭在奇諾身上，根本還沒釐清楚狀況。從上方甲板急忙地跑下來的空，與一同聽見聲音的緹娜、綾華、埃吉斯三人，都正用緊張的神情看著自己，期待自己給出一個可以解救所有人的計畫。
愛德華嘆了一口氣，也試圖使自己冷靜下來，因為直到剛才為止，他也還在叔叔所製造出的幻象給折騰中。
抵達這艘半身沒入冰川之中的破船時，那不詳的氣息幾乎快將他給窒息，體內的生存本能也正呼喊著，要他趕緊離開這裡。
但愛德華做不到，至少緹娜他們沒有離開前，他不能先走。
他並不是討厭這個從學士城來的奎恩，而是要他在選擇拯救自己一路相處過來的夥伴，還是選擇拯救才剛認識不到一天的陌生人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而且真要說的話，他們所說的事情自己的確早有耳聞，但根據奎恩給予的相片與文件上看來，目前他們所說的「狂龍症」還不會威脅到他們。
歐魯達那城算是西半部大陸較為安全的城鎮，在這個由冬轉春的季節與時間上，大多危險的魔物多半都在中部、或是東半部的地區生活，除了一些長期生活在這的小型動物之外，真正會出現在此地的魔物相當稀少。
因此他其實不擔心會遇到奎恩所說的那些魔物。
愛德華比較擔心的，反而是那頭從上古時代就居住在這的那隻怪物，如果他們的動靜太大，將牠喚醒了，這一切就會化為湮滅，而為了確保那樣的事情不會發生，他們必須要速戰速決才行。
那至於幾天之前，空有提到關於諾艾爾團長與其他不死鳥神話的成員，在這裡進行備戰的事前準備，他也早就有注意到了。
因為愛德華「副業」的關係，他經常要到港口與歐文大叔進行菸草的買賣。因此也才有機會能夠看見那艘掛著紅色不死鳥旗幟的戰艦。
愛德華雖然沒看見任何不死鳥神話的人，但想當然爾，身為整個伊拉希姆大陸最有名的組織—不死鳥神話，拜訪歐魯達那時，那可是多麼大的陣仗啊，那些商人們可像是看到了滿山滿海的賺錢機會啊。
而且，有那些人在這座城市保護他們，自己就更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但此刻，愛德華能做的，也只能跟著他們一起上山，進入這艘隨時都有可能解體的沈船內部，在裡頭找到一些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蛛絲馬跡之後，才能離開這鬼地方。
愛德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總之，在出於種種考量之後，愛德華、奎恩與一直沈默寡言的奇諾一起到了船艙的最下層。
帶頭提著火把走下去的愛德華，雖然這股令人作嘔的臭味早已麻痺他的五感，但到了全是黑暗、冰冷的底層之後，他還是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
走下了樓梯口，透過微弱火把的光線，他放輕腳步地走到了看起來是擺放各式各樣木箱與木桶的倉庫。
愛德華將火把高舉過頭，試圖看清在倉庫另一邊，也就是被木箱所擋住的那堵高牆之後，是否有什麼東西值得探究。
「有看到什麼嗎？」奎恩小聲地在他身後說著。
愛德華搖了搖頭，「沒有。從這個角度根本看不到什麼東西。」
「好吧。」
奎恩走到了前方，將雙手的袖子捲了起來，輕輕地觸碰了兩下戴在手腕上的銀色戒指。
下一秒，彷彿在回應主人的呼喚，戒指閃爍了一下，接著從中散發出了幾片銀色時而液體時而固體的圓環，並纏繞著他的雙手，順著肌膚的走向，一路流到了手掌之上。有了生命的金屬匯聚、凝結，並形成了一顆銀色的球體。
「system command : generate fire element」隨著奎恩念出咒文，一道火光出現，並點燃了銀球，一瞬間燃起了比起火把要亮上數倍的光芒，點亮了周圍。
愛德華從未看過那種東西。不，這東西大概是他們自己研發的吧。
只見奇諾也拉開了衣袖，與奎恩做出了一樣的動作之後，而從戴在手腕上的手環冒出了銀色的液體，並點亮了光源，走到了倉庫的另一邊進行探查。
「你們從哪弄來那東西的？」愛德華好奇的問。
「這不是買來的。」奎恩走到了一旁，將光源送到了空中，點亮了倉庫的一部分，「我做⋯我們做的。」
「你們做的？」愛德華猜對了。
「嗯哼，機能萬用手環十三號。」奎恩點點頭，將其中的一個木箱打了開來，一團灰塵也瞬間彈開。
「不愧是身為首席跟第二席的優等生。」待反胃感消失後，愛德華說道，「不過你們得想個好叫一點的名字。」
「他還只是原型而已。」奎恩回應，「這東西可以隨著我們想要，變形成我們當下所需要使用的工具或是武器。」
「雖然我並不想要知道這些對我來說沒有意義的資訊，但好吧，聽起來是蠻酷的。」
「只是蠻酷的而已？拜託，是超酷的，好嗎？這東西可是花了我們好久時間呢。」
愛德華點點頭，只是想要盡早結束這會讓他頭暈腦脹的話題。
兩人結束了交談，繼續探查。
「不過，我倒是覺得有些奇怪。」忽然想起甚麼的愛德華，過了一陣子之後問道。
正在將木箱一個個打開的奎恩，放下了木箱的蓋子，回過頭來望著他。
「所以，你覺得你們來這裡真的是個好主意嗎？」
「你是說⋯？」
「你們如果只是研究計畫的負責人的話，大可以再請其他人來找線索就好了，應該沒有必要親自出馬吧。」
奎恩似乎察覺到他想要表達的意思，默默地回過頭，繼續查看箱子裡的物品，且正在思考著要怎麼回應愛德華的問題。
「因為這次的任務不只會影響到我們而已，整個世界都會有所牽連。」奎恩說道，「我們作為研究人員，更不能置身事外。」
「但讓負責的研究人員，毫無戰鬥能力的人，來極度危險的地方找線索？你們大可以找其他冒險者，或是傭兵來找就好了吧。」愛德華有些不解地說道。
「是啊，這我當然知道，但比起一個毫無信任價值的陌生人來這裡，還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真的能夠找到資料回到學士城。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自己就能做到更好，而且我願意承擔這個風險。」
兩人再次結束了交談，奎恩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繼續在倉庫翻找著。
愛德華也打開了一個木桶，發現裏頭是被冰雪所冷凍的食物後，將蓋子重新蓋了回去。
「那你呢？我以為精靈都是住在東部的大森林裏頭的種族，很少會看到有精靈願意離開自己的家鄉的。還有⋯」說到一半，奎恩就像是把話吞回了肚子裡。
「還有跟獸人族一起行動嗎？對，這我聽很多人說過了。」
「喔，所以⋯為甚麼？」
「我叔叔。」愛德華將一個木箱的上層打開，同時飄出了灰塵的煙霧，「我是被我叔叔養大的，他跟其他精靈族不一樣，不會介意與其他種族來往，而他似乎在年輕時跟緹娜的父母認識，因此我跟緹娜算是一起長大的朋友。」
「所以，你們才會一起行動？」
愛德華雖然沒有開口回應，但也表示了同意。
「可是，我記得沒錯的話，精靈族都算是自是清高的一群人，應該不太可能同意你與你叔叔有跟其他種族有來往才對。」
「是啊，但如果你是被放逐的人，就不會有人在乎了。」
聽到這裡，奎恩抬起了頭，疑惑地看著愛德華，眼神有些歉意。
「抱歉。」他臉色沉了下來，愧疚地說。
「沒事，反正這件事情已經過了很久了，我也不在乎了。」
愛德華結束了交談，繼續在倉庫內查找著任何像是線索的事物。
「不過，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
愛德華質疑地問，「你可以理解？貴族大少爺的你可以理解我？」
「我不是從一開始就是他們家族的人，在地下城的人就像是被放逐一樣。」
「你是⋯地下民？」
在伊拉希姆的右半大陸上，有座由三大種族與領主所成立的大都市，被稱為中央城邦，也是整個世界的首都。
不過，在創立城邦的初期，經常有許多魔物襲擊他們，而城鎮裏頭的防禦措施也尚未完成。因此為了能夠減少居民們的損失，中央政府的人就在地底下建立了一座躲避魔物的洞窟城市，好讓居民們可以在那繼續自己的生活，直到地表的建設完成。
過了幾年之後，城邦完成了防禦措施，原先住在地表的人們也回到了地上。
然而經濟與發展急速成長，也有許多老百姓們失去了住所，或是無法負擔地表的開銷後，就自願回到了地底下居住。城邦也將地下城當作是罪犯、遊民、黑道的放逐中心，只要負責維持治安的守衛隊抓到他們之後，就會直接丟到了地下城裡去。
因此在那的人幾乎每天都生活在相當惡劣的環境中。
地下民。
這個令人感到相當侮辱性的稱號，就是給予住在那裏的居民稱呼。雖然愛德華沒有親自到過那裏，但據說那裡頭充滿強盜、罪犯，以及疾病肆虐的可怕地方。更令人感到堪憂的是，地下民似乎是沒辦法離開地底的，若是被人發現隨意離開的話，就會被當成逃犯直接處決。
但奎恩並沒有地底城的那份憔悴感，要不是他提起，他的確與正常人無異，更別提還成為那個學士院的首席了。
「抱歉。」
「嗯？」奎恩無奈地說。
「我不知道你是⋯你是那裡的人。」
「是啊，但你現在知道了，我可以理解你所說的。」奎恩搖了搖頭，無奈地說，「不過，我們還是把要緊是完成吧。」
「很多人知道你是⋯⋯的這件事情嗎？」
「沒有，你是少數幾個知道的吧，雖然我本來沒有想要說的。」奎恩再次打開另一個箱子，「如果學士城的人知道的話，就不會選我當首席了。」
「選你？」愛德華問，「席位是投票制的？」
「不然你覺得以為是用什麼選的？」
「根據你給人的態度，我想應該也不會是人品，所以我猜大概就是⋯成績？」
「那只是其中一項。」奎恩解釋道，「還有口才、計畫、成就、文學等等很多步驟去整合下來之後，再讓所有學士院的師生進行投票選出來的。」
「⋯⋯聽起來也太複雜。」
「是啊，很複雜。」奎恩說道，「而且，要是真的只是按照成績的話，我應該只是第二席而已。」
「那第一席是⋯？」
奎恩毫不猶豫地將手指指向了另一邊，正在查看櫃子裡物品的奇諾。
「論成積的話，我根本比不上他。」奎恩有些懊惱地說道，「我只是因為比他會說話了一些，比他會接觸人而已。」
「這倒是。」愛德華說道，「雖然有點冒犯，但他怎麼了？我好像還沒聽過他開口說話。」
奎恩望了過去，「他⋯比較怕生，對人的交談有些障礙，但並不代表他不想與人有交流，奇諾他其實是個不錯的人，前提是你找到對的話題的話。」
愛德華看著不遠處的奇諾從櫃子中取出了一個物品，敲了敲鐵罐子，接著打開蓋子的同時，意外地吸了一大口灰塵進鼻腔，並大力咳嗽的樣子。
「總之，我知道你不怎麼相信我，不然你也不會把自己跟我安排在一起，」奎恩說道，「但那些無聊的爭執根本不重要了，只要我們找到了線索，完成了任務，我們就再也不用見到彼此了。」
好吧，他錯了，或許愛德華的不信任並沒有隱瞞得很好。
「你找到什麼了嗎，奇諾？」奎恩放下了手中的物品，命令掛在天花板的光球跟隨在他身邊，並連忙走了過去。
「嗯⋯」奇諾點點頭，小聲地回應。
愛德華也走了過去，準備一同查看。
而在前方，也就是沒入冰川之中，位於最底層的船艙深處，幾人來到了似乎被油墨與幹掉的血跡所噴滿的狹小房間。而在他們的前方，是一個通往冰川地下、深不見底、好似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黑色大洞口。
「天啊，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愛德華問道。
奎恩小心翼翼走到了牆邊，藉由牆壁底下尚未斷裂的木板上，並行走在房間之中。
「應該是在墜毀時所撞出的大洞吧。」奎恩說道，並指著牆上幾乎被染成黑色的血跡，「這倒是挺有意思的。」
「怎麼說？」愛德華也望向了牆壁，疑惑地問。
「如果是因為撞毀的原因，原先在這的人們掉下去的話，不應該會有噴在牆壁上的血跡才對。」奎恩將光球的亮度調大，好讓他們可以看清所有的事物，「而且，這東西的灑上去的方式，也不太像是墜落引起的，反倒像是⋯噴濺上去的。」
經他這麼一說，愛德華也注意到了令人擔憂的地方。
「而且是相當激烈的戰鬥才會有的。」愛德華同意地說道，「不過，真的是這樣的話，這些痕跡的方向都是從房間內向上噴濺到牆壁的。整齊劃一的痕跡，或許是劍或是某種利器所造成的。」
「但這樣也有點奇怪。」奎恩疑惑地說道，並走回了門邊，「若是這是艦隊的話，他們為什麼會打起來？」
「或許是發現了什麼寶藏？」
「他們是研究艦隊，不是海盜。不，不是。這些看來也是遭受了一定數量的敵人襲擊，不然不可能會有這麼大量的血跡。」
奇諾走到了後方，留下了兩人交談，繼續查看周圍的一切。
「先不要隨意靠近這裡好了。」奎恩也走出了房間，「那裡的地板感覺隨時都會塌陷。」
愛德華同意，也走出了房間。
這裡的確是很奇怪的地方，通往底層的大洞、佔滿整個牆壁的血跡，卻不見任何一個屍體。
到底發生了什麼⋯
愛德華望向了在倉庫的左手邊，那條似乎是通往所有船員寢室的走廊。
不知為何，愛德華的第六感告訴他，或許答案就在此處。但那股「不可以去那邊」的預感卻也飆升到了頂點。
奎恩似乎也注意到了這裡，不假思索地放輕了腳步地並走過去。
就在奇諾也跟了上去後，愛德華也只能無奈地走了過去。
積滿灰塵與木屑的木門上，充斥著黴菌與冰雪所混合的灰色髒污。
愛德華隨便選了一間，看起來較為乾淨、完善的，接著深吸了一口氣後，屏住了氣息，仔細聆聽裏頭是否傳出奇怪的聲響。
在確認沒有什麼奇怪的聲音之後，他才緩慢地轉開了門把，小心翼翼地拔出了插在腰後的匕首，做了隨時都會有怪物衝出來的準備，感受著心臟加快跳動的聲響，輕輕地推開了門。
但裡頭空無一物。
應該說，裏頭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以及被翻倒的椅子之外，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愛德華鬆了一口氣，並重新闔上了門。
不過也是此時，愛德華注意到他們踩在腳下的地板，有一雙朝著前方走去但黑色腳印。
不過那雙腳印並不是唯一，至少在這的每個房間外頭都有類似這種的黑色腳，而這些擁有相同紋路的靴子所印出來的印記，全都朝著出口大步地走了過去。
他們的主人要不是在每日工作清單上加上清理鞋子這塊，就是當初似乎都因為某件事，而使得必須急忙地離開了他們的寢室。
愛德華朝著走廊的另一邊走去，不自覺地倍其中一間房間給吸引了過去。
因為只有這間，整潔到令人反感。
不只完全沒有被沾染上任何腳印，甚至連門上都沒有纏上任何髒污，冰雪融化所形成的水漬也只有停留在門框之上，好似門框拒絕沾染上任何不純淨之物。
他輕輕地扭開了門把，推開了門。
與其他空無一物的房間不同，房間內的所有東西都異常的整齊，雖然都積累了厚重的一層灰塵，但很明顯可以看得出來，這個房間的上一個主人都有進行一定程度的清理。
一旁的書桌上，擺著幾本被灰塵覆蓋的書籍。
所有的物品都沒有受到任何干擾，似乎都仍舊保存於這房間主人離開之前所留下的狀態。隨著愛德華走入裏頭，一股由草木、灰塵所組合的清香也撲鼻而來。
這裡大概是唯一可以讓愛德華正常呼吸的地方了，但這股味道，卻令人覺得有些熟悉。
他走到了書桌旁，輕輕地坐到了一旁的床上，並拿了其中一本書，開始讀了起來。
密密麻麻的文字全都只是關於森林的紀載，地圖、地形、小川，以及會出現的天氣等，但也就僅此而已。
他將那書本放下，打開了另一本有著綠色書皮的書，並快速地翻閱了起來。
裡頭的內容依舊是記錄著東部大陸草原上的生態等，讓愛德華開始有點失去了耐性。
我到底在幹嘛⋯？
愛德華不耐煩地將書本丟回了桌上，嘆了一口氣。
這樣找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說到底，他連要找甚麼東西都不知道。
一些線索？別說笑了，這艘破船連一點痕跡都沒有，最令人在意的地方，也只有剛才他們發現的大洞而已。
但他們並不是真正的搜查隊，也沒有真正可以用來調查的工具，連照明的工具都沒有帶齊，更別說要在這裡找甚麼線索了。
真的是太浪費時間了。
準備從床上站起身，自己的腳跟卻意外地被床板下的木頭給絆住，讓愛德華踉蹌了一下。
咚！
失去重心、並頭部撞到牆壁的他，大聲地咒罵著這鬼地方。
原先整齊的床也被意外的力道給弄亂，原本掛在牆上的書架也掉落下來，一堆整潔的書本也散落在地上。
愛德華邊咒罵邊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
他蹲下身子，仔細地翻閱著書籍。
但裏頭紀載的只是關於各地的生態，動物的生活習性等，看了相當令人頭痛的資訊而已，並沒有甚麼是可以派上用場的。
他丟下了一本接著一本的書，就在此時，一本有著整潔綠色的書皮、金色的縫線、沒有任何圖案，被壓在書堆的最底下的一本書，敞開的書頁之中，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愛德華撿了起來，仔細端看著那本書，發現比起其他書本老舊的書頁，這本書卻有著異常整潔的封面，而且上頭似乎殘留著某種具有黏性的殘膠。
他緩緩地打了開來，正巧翻到了後頭頁面寫滿了精靈族的文字，甚至將整個頁面快染成黑色。
愛德華有些驚訝，他雖然已經許久未見過這個文字，但他仍能在密密麻麻的黑色墨水之中，認出幾個特定的文字。
對其他人來說，這個文字或許沒有任何意義。 但曾看過這東西的愛德華，可以清楚明白這東西真正所代表的含意。
因此他將手放在了書上，輸入了些許的魔力，並按照規律一個個解析。
對寫下咒文的人而言，這可說是魔法也可說是文字，撰寫的作者會在書寫的同時注入自己的魔力，好讓書寫者可以指定特定的人來進行閱讀。
就在解析完成後，上頭書頁之中，解析出了兩個字。
「血脈？」
他推測，這或許是要與下咒者有血脈關係的人才能讀懂真正的內文，而他可以透析這其中內容的話⋯
「愛德華。」
就在繼續閱讀時，這個令愛德華在熟悉不過的聲音出現。
這下糟了。
他的背脊發涼，全身寒毛豎起。
「你並不在這，你不是真的。」愛德華在口中喃喃自語。
「這麼久沒見居然說我不是真的，太失望了，阿德。」
但那人仍舊用自己所熟悉的口吻叫著自己。
愛德華不喜歡這種待人宰割的感覺，但已經身處於幻境之中的他，也無法多做甚麼。
雖然內心感到了驚訝，但卻也有些欣慰。
因為他明白，留下這個文字與創造這幻象的人，肯定就是那個人了。
「你果然跟你老爸一樣固執呢，不過，我並沒有想要做什麼，有件事情你必須要知道才行。」
好似讀出了自己的心思，那人親切地說道。
鬼才相信你咧。
他在心中大罵著，將不悅的心情一洩而出。
「嘴巴放乾淨點，」那人說道，「不要開口閉口都是那些罵人的話。」
太好了，我真的要瘋了。
雖然明白這是幻境，但能夠讀取自己心思的愛德華倒是第一次聽見。
「有什麼好驚訝的？我照顧你有十幾年了，你那令人討厭的個性我會不懂嗎？」頂著叔叔外表的鬼魂這樣說道。
「這就只是幻覺而已，不是真的。」愛德華對著自己說道。
愛德華不滿地問，「你為什麼會來這個鬼地方？為甚麼這次的工作花這麼久的時間？」
叔叔坐在了床上，嘆了一口氣，似乎真的有些愧疚與懊惱，「抱歉，愛德華。你現在看到的我並不存在，所以你問的再多我也沒辦法回答你。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本書裡頭有我這些年來所有研究的資料，你必須把這東西交給一位在學士城的教授。」
「教授？誰？」
「一位叫做畢安卡的教授，把這東西交給他，他會知道該怎麼做的。」
「等等，這裡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抱歉了，愛德華。我沒有辦法回答你，記得把這些東西交給那個人，他或許還能救你一命。還有，千萬不要打開倉庫的門。」
所有的一切就轉回了白色。
他的身體消失，五感也瞬間瓦解。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自己就被拉回了現實。
眼前看見的，則是奎恩與奇諾蹲著身子，查看倒臥在地上，手中拿著書本的愛德華。
兩人沒有說話，只是擔心地看著自己。
「別告訴我你們其中一個親了我。」愛德華抹了抹嘴巴說。
「少噁了，我們才剛過來就看到你站著不動，正想過來問怎麼了，你就突然倒下了。」奎恩邊說邊從地上站了起來。
愛德華從地上坐起，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的書本，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剛才的他進入了精靈文的幻覺之中，看見了叔叔的假象。但手上的書本封面上頭原本刻印的精靈文已經消失，好似被允許了閱讀其中的內容。
聽奎恩他們所說，這艘艦隊原先是用來調查那什麼症的研究艦隊。
若是這樣的話，叔叔會出現在這裡也合理多了，但為甚麼到現在為止，根本連一位船員都沒有看見？甚至連叔叔的蹤影都沒有看見？但為何是使用精靈文撰寫資料？難道裡頭的內容是留給自己的嗎？
「所以，你有發現什麼嗎？」奎恩問道。
察覺到他早已發現自己手上的這本書，奎恩仍舊用試探的口氣說著。
愛德華明白他沒辦法隱藏剛才所發生的事情，畢竟陷入幻覺、如同雕像一般站在原地的他，實在想不到其他的藉口。
「我發現即便是在幻覺裡，我叔叔仍是個討人厭的傢伙。」過了一陣子之後，愛德華說道。
「什麼？」奎恩疑惑地問。
「沒事，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吧。」愛德華將書本拿在手上，邊從地上站起來邊說道，「這個地方似乎有很糟糕的東西在。」
「可怕的東西？」奎恩懷疑地說。
愛德華走出了房間說，「這本書上的精靈文，看到了我叔叔留下的訊息，他也警告我不可以打開倉庫的門。」
「等等，你的叔叔？」奎恩驚訝地問。
「是啊。」愛德華接著緩緩地打開了書。
「我就覺得奇怪，這個筆跡我認得。」奎恩將一封黃皮信封拿了起來，「你剛才還在恍神的時候，我在地上找到了這封信。」
愛德華疑惑地說，「一封信？」
奎恩將撕開的信件交給了他並說道，「是啊，是我們的線人所留下的線索。要我們找到一本上面有紀錄我們資料的書本，還說上面有特殊的精靈魔法，要找到⋯」
奎恩還沒說完，原本看著信件的愛德華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繼續聽下去了。
這不可能⋯
但若是這樣的話，一切就說得通了。
對啊，他怎麼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呢？真是愚蠢到了極點，所有的線索都指引了同一個方向，而他卻盲目地低頭望著腳下，根本沒有看到前方如此明顯的指引。
「你說你的線人，在幾個月前就失去音訊了？」愛德華抬起頭來望著奎恩。
「嗯，你發現了甚麼嗎？」
若是叔叔在這的話，他應該會一直在背後嘲笑愚蠢的自己吧。但愛德華不會責怪他，一直到了現在才理解的蠢蛋，的確是自己。
「沒有。只是覺得自己真的太笨了。」愛德華無奈地說道。
奎恩搶過信件，「到底看到甚麼了？」
「我的叔叔也在幾個月前失蹤了。」愛德華靠著牆壁說，「也是我來歐魯達那的原因，就是為了要找到他在哪。之前我們找到的線索，也是指引我們到這裡來。」
「所以呢？這個那個是兩回事吧。」
「你不覺得時機很剛好嗎？」
「是有一點，但這兩件事不相干啊。」
愛德華指著信件上最後面的署名，「我叔叔的名字，叫做賽拉蒂斯・倪可。」
聽到這裡，奎恩驚訝地抬起了頭，一臉驚恐的看著他。
「現在你可以理解為甚麼我會覺得很愚蠢了嗎？」愛德華說道。
「你叔叔就是我的線人。」
達成共識的兩人，終於將對話接上，但也是在那時，他們同時意識到一個毛骨悚然的問題。
經驗老道、在整個伊拉希姆大陸出生入死蒐集情報、四處旅行、挑戰過許多魔物的叔叔，早在幾個月前因為這次的事情而不見蹤影，還留下了使用精靈文所保護起來的加密訊息。
這裡的情況難道比他預期都要糟糕？
與此同時，一聲巨響伴隨著整艘船的震動從外頭傳來。
「又怎麼了？」奎恩跌坐在地上，一手扶著周圍的物品。
愛德華用手支撐著身體，並將書本收進了自己的背包之中，接著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走廊的盡頭，對著兩人說道，「快離開這裡！」
這下糟了。
船隻好似受到了甚麼強烈的撞擊般，木板碎裂的聲音伴隨著外頭與冰層磨擦尖銳聲響，劇烈的晃動使得所有的物品與家具都掉落於地面上，幾人跑出了房間外後，卻也因為強烈的晃動跌倒在地，用手保護著自己的頭部，等待著震動的結束。因為撞擊而失去原先就薄弱平衡點的船隻，向下方傾斜，撞開了冰川，不斷地冰川之下滑去。
「奎恩！」
一個聲音的叫喊，讓愛德華猛地回過頭。
原先緊抓著圍欄的奎恩也聽見了聲音，快速地抬起頭，但也已經來不及了。
迎面而來的是如同牆壁般巨大、朝著傾斜方向快速飛來的衣櫃，還沒意識到發生甚麼事的他，就這樣被撞斷了支撐點，全身也被衣櫃砸中，並失去了意識。奎恩鬆開了手，失去了力量，被地心引力所吸引過去，正不斷地向下墜。
要不是在後方的愛德華對準了墜落的時機，並一手將他從墜落的空中拉了回來，奎恩有可能就這樣一路向下摔落。
不要一直給人添麻煩啊！
在心中大聲咒罵的愛德華，將失去意識的男人拉到了身後的牆邊，以保全他不再遭受到物品砸落。
「不要亂動！」愛德華向奇諾喊著，「要是再亂動我們全部都會掉下去的！」
兩人停止了動作，即便周圍不斷地晃動，愛德華也只能用手穩住身體，使身體不要再做出多餘的改變，希望藉此舉動讓正在滑入冰川底下的船隻穩定下來。
但就在此時，水花、冰塊、寒風，以及那從外頭一閃而過的慘叫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雖然外頭的聲音傳來的聲音幾乎快掩蓋過一切，但那個聲音他不可能聽錯。且根據聲音傳來方向，的確是從上層不斷往下傳來的。
難道是樓上的他們出了甚麼事嗎？
不，愛德華不能往這方面去想，他們一定都會沒事的。
隨著聲音的退去，震動也逐漸趨緩了下來。
「你沒事吧？」愛德華從地上爬了起來，對著不遠處害怕地捲成一團的奇諾說道。
奇諾將頭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緊張地對著他點點頭。接著急忙地走到了奎恩身邊，查看著他身上的傷勢。
愛德華緩緩地走到了他們身邊，但頭部遭受到撞擊的奎恩可能要過好一陣子才能醒來。
他站起身，走到了樓梯口，查看通往上層的路口是否被木板給封死。所幸，雖然有被木板給擋住，但似乎還能夠通過。
「我們先跟其他人會合吧。」
說完，他就將奎恩從地上扶起，並與奇諾一起走上了樓梯，回到了上層。
推開了木板，他們也回到了原先的倉庫，並小心翼翼地將周圍清出了一個空間，好讓奎恩可以躺下。
「緹娜！綾華！你們沒事吧？」愛德華叫著原先在這層搜索的幾人。
「沒事。」緹娜的聲音傳了過來。
「多虧了埃及斯保護我們才沒事的。」綾華的聲音緊隨其後。
從船艙的另一邊，梁柱斷裂、因而從上方開始倒塌的倉庫之中，掙扎地爬出了身上滿是灰塵與白雪的三人。
「奎恩？」
輕鬆推開了巨大梁柱、好讓身旁的兩位女性可以通過窄小又倒塌的門，把裝備在左手上的盾牌收回背上的埃吉斯，看見了倒臥在地上、並失去意識的奎恩，驚訝地問著。
「他沒事。只是因為剛才撞到了衣櫃，昏了過去而已。」愛德華說道，「沒有趕快進行治療的話，這樣下去還是會有危險的。我剛才聽見小誤發出的慘叫，她在哪裡？」
「我不知道，她跟空一起到上面去就一直沒有回來了。」緹娜說道。
綾華也有些擔心地說，「這整艘船感覺就快解體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快點離開比較好。我可不想在體驗一次剛才那樣了。」
同時，從上方傳出了急促又沉重的腳步聲。
「愛德華！各位！」
臉上滿是灰塵與木屑的空從上方跑了下來，並著急地說道。
「空！你們沒事吧？」緹娜問道。
「小誤呢？現在奎恩的情況需要治療才行。」綾華也急忙地說道。
原先進行隊伍安排時，作為監視者的自己與奎恩、奇諾兩人到看似最危險的下層去搜索，而在實力最強的綾華與緹娜兩人在中層，能夠隨時支援到下層，或是遇到危急狀況時，可以撤退回上層。而戰鬥力最為薄弱的空、小誤以及未知的小女孩可以在最安全的上層，若是不幸地下層與中層全被攻陷了，上層至少還有機會可以逃跑。
然而現在自己眼前的那位男孩，眼神渙散、臉色發白、著急得喘著氣，好似剛才看見了甚麼駭人的東西。
「小誤跟⋯影⋯掉下去了⋯」
但此刻，愛德華的計畫正在崩解之中。
愛德華心頭一緊，第一次感到了慌張與害怕。
「他們掉下去了？」緹娜驚訝地問，「哪裡？」
「不會是掉到冰層底下了吧。」埃吉斯害怕地說，「那樣下去至少有幾百公尺，直接掉下去的話⋯」
「我們只是在上面的船長室，結果木板突然就⋯」空低下了頭，聲音也不斷顫抖。
愛德華站了起來，將牆上的火把取下。
不，他們還沒有死。心中有個相當清楚的感覺，他們生命的火焰尚未熄滅。
但要怎麼下去？
「冰川底下是甚麼？如果是湖水的話，裡頭的低溫可能會讓他們隨時會被凍死啊。」埃吉斯擔心地說。
愛德華搖搖頭，「底下似乎是很深的地底洞穴，他們如果真的摔下去了，底下的積水或許還可以救他們一命。」
緹娜緊張地說，「那我們還在這裡幹嘛，我們要快點下去救他們才行啊。」
他們不知道底下的洞窟有多大，也不知道冰川底下是否有危險的生物存在，若是貿然下去的話只會增加更多的傷亡。
再者，現在已經有一位傷患，若是將所有人都帶到了下面，要是奎恩在上面的情況惡化，也沒有人可以隨時進行支援。
第三，現在他們身處的船隻隨時都有可能塌陷，一旦開始倒塌了，還留在裏頭的人肯定必死無疑。
在腦中快速計算有更好解決辦法的愛德華，懊惱地將拳頭緊握。
他做不到。
沒有一個解決辦法是完美的。
沒有一個可以拯救所有人的辦法，至少現在的他做不到。
他不能丟下任何一個人，也不想要放棄任何一個人。
他們可是在同一個團隊的夥伴呢，一起朝夕相處、談天說笑、玩樂說笑的夥伴們，身為隊伍中的隊長，愛德華不能放棄。
隊長？
等等，他並不是隊長。沒有人要求他當作隊長，也沒有將這個名號交給自己，為甚麼他就必須得這樣做？
為甚麼必須得是愛德華做出那樣艱難的抉擇呢？
是啊，為甚麼是我？就這樣，所有的一切就發生了。
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地成為了隊長，莫名其妙地來到了這座山上，莫名其妙地跨越了半個大陸來到了歐魯達那，莫名其妙地離開了村莊，莫名其妙地離開了家，叔叔莫名其妙地離開了家。或許他根本就不該離開的，這樣的話，他根本就不需要煩惱這些，只要每天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好了，根本就不需要煩惱這些麻煩事。
即便他不願意承認，但叔叔說的沒錯，他的確不知道將自己給牽扯進甚麼情況裡了。
「真正的領袖，並不是擁有最強的戰鬥力或是擁有多大的領袖魅力，」叔叔曾這樣告訴他，「好吧，雖然那兩個的確挺重要的，也是大部分的隊長被選出來的主要原因。但我認為，真正的領袖，而是能夠理解自己的極限在哪，並將自己所不足的地方，交給信任的夥伴。」
當時的愛德華並不理解他這樣說的原因，只是靜靜地聽著他說著。
為甚麼會在這時想起叔叔呢？
那個老傢伙總是喜歡說些無聊的謎語，將原先相當簡單的事情搞得十分複雜，每次都這樣。
但這次不一樣了，現在的愛德華聽懂了他想要說的了。
「真是夠了，叔叔那個老傢伙真的是⋯⋯」
「愛德華？」
原先還在爭論要怎麼辦的幾人，注意到愛德華喃喃自語地說些甚麼，也停止了交談。
「我有辦法了，但我需要所有人的幫忙。」愛德華說道，「而且時間有限，我們得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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