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家庭的錐心之痛 (ㄧ)

記得那是一個下課回家的午後, 我在我阿姨家的庭院; 印象模糊的聽見....

"沒有錢生什麼孩子,怎麼可以這麼不要臉! 來我家吃我的,用我的.一毛錢都沒付,老公不知道幹什麼的...." 啪的一巴掌,打在我媽的臉上,如同打在我的臉上,烙印在我的心靈. 不懂得恨意的我,第一次深刻地想要制人與死地....

我的媽媽,蜷曲在床上,啜泣著,抱著我,身旁沒有丈夫,只有我在身旁;另一個恨意悄然而生....我的父親,你究竟在何處,你的老婆受人欺負,為何你不在她身旁保護她？

--這是第一個我童年對於母親家族的深刻印象,也讓我同時產生了努力保護母親的念頭,好好讀書

(這個回憶讓我思索著一個射手座崇尚自由的我,究竟為何可以這般的有自制力,黏在書桌上可以長達10多個鐘頭,為了考試,為了好學校,進好公司.努力賺錢,躍虎揚威)

我的母親,家中的長女,天生不服天命,倔強不討喜,喜愛讀書卻不受家人疼愛;家中五個兄弟姊妹,似乎最有才華的便是我媽. 但個性向來是她的硬傷,說話不留餘地,不輕易認輸,不知進退的一股勁往人最軟弱的心房砸下衝突的種子.

而同樣的,心軟也是她矛盾的一體兩面;面對我的父親,我們兄弟倆,總是在不論如何的大吵下,頭一個認輸,或許這是她面對自己原生家庭的另一個期望.... 一個美滿的家庭幻想妥協後的行為反應.

說話難聽的母親,在我成長的過程不停地灌輸她所受的委屈,家人的種種歧視,父親的疏離和不負責任...,讓我在成長過程中總是充滿不安全感,以及對世界不公平的嚴重道德潔癖.

在我大學期間,我的父親因為侵占公物,被判刑一年多;不在家裡的期間,我的母親情緒更加的不穩定,而後在不知何種協議下,兩人離婚了. 原以為,自由離我們已經不遠. 心軟的母親,在父親出獄後,不知為何的依舊兩人住在一起生活;不能理解的我,也在半推半就地接受這班事實. 弟弟與母親兩人,仍舊天真的幻想著所謂的一家人,只要在一起,一切終將改變.

在家庭中孩子的地位所能表達的,通常只有無條件的接受長輩們的決定,沒有所謂的表達權,決定權.成長的價值觀掌握在原生父母的手中,在時間的流逝中,塑造下一代的人格特質,處世的價值觀. 我心中的疑問,轉換成憤怒,而後在話語的傳遞間透露著改變的決心和親情間的裂痕. 價值觀之間的衝撞,下一代和上一代之間的挑戰,往往帶來的是無窮盡的言語暴力,和情緒勒索.

父親再度回家後,母親像是一切如常般的過著所謂正常家庭生活,不嘗試將錯誤改正,取而代之的只是將其封存,成為一個禁忌的話題,一個一個有如核廢料班的封存在所謂美滿的家庭;殊不知,當傷口化膿後,結痂的底下是不斷腐爛的腐肉組織,沒有消毒,那細胞是無法重新長成原來的模樣.我們的家庭就有如這般的滿是痂痕.

母親有著憂鬱症和躁鬱症,身體狀況也不甚良好,長期睡眠品質不佳,加上生活的不順遂,長期以來侵蝕著她的身心靈.伴隨在周遭的家人們,常常必須辨別言語中的真實性,以及針對性. 如果自己一個人,只須對自己負責時,一切都還好談,畢竟可以專注在一個點;但當有了家庭,變成一個面的時候,那話語就像崩塌的一角,讓我無心修復,一而再再而三地如匕首般戳向心房.

那有毒的話語像DNA般地烙印在心裡深處,突然我無法回憶那曾深深傷害我的一字一語,好比只是個一個生活中的瑣事,翻頁過後了無痕. 但在內心深處,總是不停地侵蝕我的情感,我只想切斷,我只想被治癒. 可以放過我嗎?

回家,似乎變成了例行公事....,家裡哪裡壞了,請我花錢修理;家電哪裡壞了,請我買一台;沒有錢了,請我匯錢. 我的存在,好像就是為了填補他們的不足而存在的. 那麼,請問你們該負的責任呢? 每個人似乎都可以很自在的過著不負責任的生活,甚至可以預支未來的信用額度,不須思考,也無需顧慮. 那生命中的孩子,只是一段過程,不須餵養他的心靈,他會自己長大.....,於是乎,我們距離拉到了無限遠,只剩下裂痕在彼岸.

我曾經就讀的學校,我第一份工作,我現在就職的公司名稱,我小孩的出生月分,念的幼兒園名稱,我結婚的月份,我的居住地, 這些諸多關於"我"的信息,有時候我很心寒的想. 當我把通信軟體封鎖之時,是否我的家人有辦法通過這些信息找到我,證明除了物質的價值外,我是真心被愛著,被注意關懷著.....,但我內心深處非常了解答案是什麼,那撕破假象的椎心之痛.....,以及長久來我想逃避及幻想的那片淨土,只是假象.

讓我崩壞的源頭..... "想想,沒有我也沒有波波 (小女乳名),你把給她的千萬分之一給我即可.感恩不盡",而後,傳給我老婆,繼而傳給我岳母的訊息. "...我想不透我是如何把兒子嫁到你們家的...(後略)" .當寫下這些語句的當下,我的內心只有無止盡的傷痛;一個祖母,怎麼會拿自己孫女做籌碼,怎麼會這麼不了解自己的孩子以至於沒有道德界線的不分青紅皂白地情緒勒索身旁可觸及的人;即使是自己的家人.....

原來我的答案一直是正確的,因為我不想承認,原生家庭帶給我的影響.....,所謂的美滿家庭,只是假象. 我將通訊軟體母親的帳號.....,封鎖了,電話,也屏蔽了. 至今,半個多月了,果然無聲無息,所謂我的訊息,在這短短的兩個數位科技的屏蔽下,消失殆盡.

我內心其實一直在翻騰,一邊白天要工作,下班要接小孩經營家庭生活,而太太的原生家庭,是個團結且保護孩子的幸福家庭; 所以心情的傳遞其實是非常困難且難以同理.....,自小,我就在保護家庭的大前提下努力讀書,努力賺錢,提升自我下,一步一腳印地達到我的目標;但身旁的另一半無法理解那過程,也無法體會那深處的孤獨感. 而小朋友年紀還小,我也必須提起精神面對我的下一代,治癒自己,變得至關重要.....

但同樣的,我也必須身負所處家庭家長的重任,挑起經濟的大樑,孩童的教育,夫妻的溝通經營,無一不在我軟弱的時候壓在我身上;頓時讓我覺得孤單且沒有出口,許久沒有的開心感覺,似乎離我愈來愈遠了......

人,如果各個能為自己負起全責,這世界,將變得更美好.....,我曾經為了對自己負責,放棄了伴侶的選擇,而如今,要為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保護妻女,卻必須同時修復自我....., 還好,我生的是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