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雷(2)

兩天後我跟小雷在同樣的咖啡店見面。

「你想跟我聊什麼？是家裡的事嗎？」

「其實，我是想問你，你的心態是怎麼調適的。」

「嗯？」

「雖然阿佑在我身邊看起來很開心，但是我其實偶爾會想，我會不會有點對不起他。尤其是畢業後，雖然名義上他是我的剪輯師、我會給他薪水，但其實他也根本沒在花，或者說幾乎沒有自己的生活，整天只繞著我打轉。我有時候會想，會不會他其實應該可以去找更好的人、一個會真正把他當男朋友的人，不要跟我綁在一起。」

「你有問過他嗎？」

「沒有。我覺得就算問了，他也會說想要留在我身邊；說不定他反而會自己開始亂想，覺得我是不是嫌棄他，想把他趕走。」

「嗯……所以對你們兩個來說，都太自然、太順利了，反而沒什麼認真聊聊的機會？」

「是這樣沒錯，我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們那天沒有跟你們說，其實在去年，祈大二的時候，整整一年沒有見我、沒有跟我聯絡，是今年暑假的時候才又回來找我的。」

「是發生什麼事嗎？」

「其實也沒有發生什麼事，只是我們隱約都有種感覺是，我們需要試試看，如果分開的話會怎樣，會不會有機會找到更好的生活、遇見更好的人；同時他也想要讓自己更成熟一點，希望回來的時候更知道怎麼照顧我。我知道他很努力，希望我有一天可以把他當成男朋友，但他也不會多問，就一直默默做著。這點我是真的很感動。」

「所以我們雖然名義上是主人但根本就是被照顧的那一個。」

「是啊。不過這是我們的狀況，跟你們的狀況應該又不一樣。」

「我也有好幾次想說我是不是直接跟他交往，但是心裡好像又某種東西過不去，覺得我沒有喜歡到那種程度。這幾年之間大概有認識兩個女生是我有點興趣的，我如果積極一點應該有機會，但是我都沒有多做什麼。我其實也不是要找另一個人交往，我只是想說，我心裡知道，我有興趣、想要交往的感覺是怎樣。但是我對他就一直沒有那種感覺。」

「那如果你一直沒有跟其他人交往，這樣跟他生活下去，你是OK的嗎？」

「沒有不行，但就是我剛剛說的，我會擔心自己妨礙了他的未來，所以想問問你是怎麼想的。」

「我那天聽完你們的事，看到你們互動的樣子，我會覺得，他雖然名義上是你的狗，但其實是他不斷選擇、決定要留在你身邊的。如果任何時候他覺得離開你會讓他的人生更好，他都可以離開。你沒有幫他決定他的人生，而是他自己做出了決定；因此如果真的減損了一些其他可能，那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如果我這樣講你還是無法完全放心，我想到幾種做法。第一種是維持現狀，你沒辦法愛上他，就多做一點讓他會開心的事情，平衡一下心裡的罪惡感。第二種是你們依舊生活在一起，但是你鼓勵他去認識其他人，你也試試看認識別人，看你自己能不能找到平衡，看他的反應如何。第三種是更直接一點，你們分開住，至少一段時間，然後要他去試試看另一種生活方式，找找看有沒有另一個會願意跟他交往的人，以他的條件應該是不難找到。當然第二種和第三種他會不開心，但是我覺得，如果改變是有幫助的，人其實是可以承受某種程度的不開心甚至痛苦，然後慢慢調適、成長的。如果你不想要讓他承擔更多，或者還不想做出太大改變，那你就選第一種，自己努力消化這些情緒吧。有需要的話，我可以陪你聊天喝酒什麼的。」

那天聊完，他說第一次把那麼多心裡的事情講出來，覺得舒坦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