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北韓(朝鮮DPRK)叁訪(二)羅先紀行之一

羅先兩金像

2018北韓(朝鮮DPRK)叁訪(二)羅先紀行之一

    羅先位於北韓東北部，以豆滿江(中國稱為圖們江)為界河，毗鄰中國與俄羅斯，早在1991年12月便成立「羅先經濟貿易區」，為北韓首座經濟特區。 2010年北韓將羅津市與先鋒郡正式合併升格成「羅先特別市」，由中央直轄。簡單來說，「羅先特別市」(890平方公里)中部分區域劃為「羅先經濟貿易區」(470平方公里)，類似北韓「新義州市」與另個經濟特區「新義州國際經濟區」的分工。北韓更在1993年推出《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羅先經濟貿易區法》，2011年加以修訂，於稅制與土地使用等給予投資企業優惠，人員及貨物出入境也提供便利，藉此吸引外資。

    2018年4月27日南北韓於板門店舉行高峰會，會後兩韓簽署並發表《板門店宣言》，加上南韓總統文在寅適時將內附「韓半島新經濟地圖」資料的隨身碟塞給北韓委員長金正恩，繼之6月12日美國與北韓「川金會」順利落幕，金正恩更三度訪問中國。北韓改革開放論調頓時甚囂塵上，羅先自然也不例外。7月13日及30日南韓北方經濟合作委員會與中國駐北韓清津總領事更先後訪問羅先，再度為羅先經濟發展帶來曙光。

    不過耳聽為虛，眼見為憑，我便親自走訪這深深勾起我興趣的北韓經濟特區，但羅先與台灣並無海空航線，去一趟頗不容易，最簡便的路線須先至中國延邊朝鮮族自治州，自琿春圈河口岸陸路出境，入境北韓羅先元汀口岸，方得踏上羅先。

    由於個人有自中國遼寧丹東陸路出入境北韓新義州經驗，本想羅先天高皇帝遠，意料之外羅先入境安檢竟相當嚴格，一上來領隊便收走旅客手機與相機等電子產品。過中國移民關後再換乘口岸專屬接駁車，度過橫跨豆滿江的元汀國境大橋，過橋前北韓軍人上車檢查證件，下車至北韓元汀口岸過移民關自然再檢查，領隊此時才發回電子產品，最後搭上羅先遊覽車出元汀口岸崗哨前北韓軍人又上車查驗，重重關卡後方得挺進羅先。估計是豆滿江江面狹窄，且對岸為中國朝鮮族聚居地，脫北者相關人士出入容易，讓檢查如此雷厲風行。

    而行前旅行社雖已耳提面命不建議攜帶手機，說北韓羅先汀口岸還是有因此扣留遊客的前例，雖最後總能花錢消災，但幾天牢獄之災免不了，推薦在中國圈河口岸的小店寄存。不過北韓既已開放手機入境，且近年流行手機照相，還是一票遊客攜帶手機通關，只是須解除螢幕鎖定供檢查。我嫌麻煩便沒帶蘋果手機，僅相機隨身，所幸當日入境遊客眾多，我的相機看似沒有開關痕跡順利入境。

    領隊為中國朝鮮族，可跟北韓導遊無礙溝通，並通曉許多通關秘辛，領隊也直白提到羅先發展緩慢，且2017後中國配合聯合國決議，經濟制裁力度加大，原先可出口中國且保證無假貨的虎骨酒、以海參為主的海產、地黃丸等嚴禁入關，若購買返回中國海關必遭沒收，只有找他支付小費方有特殊渠道攜回。

    脫離口岸奔往羅先，還需一段車程方抵市區。久別重逢北韓，我滿是懷念。羅先地處山地丘陵，道旁翠綠原野，遠處山巒針葉林覆蓋又雲霧繚繞，沿途盡是鄉村的田園風光，相當清新自然。不過一出口岸，公路逐漸不平，山路輾轉崎嶇，登時能發現北韓基礎建設仍是尚待加強。

    身著傳統韓服的女導遊接團發車後便開始自我介紹，一台車竟配置4名北韓導遊，3女1男，都是羅先當地人，穿較樸素色系西裝的實習男導協助招呼，另位實習女導則負責錄影紀實。導遊進行講解羅先基本資料、北韓歌曲迎賓、提醒要稱呼金日成主席、金正日元帥、金正恩將軍，不可直呼名諱等注意事項之標準作業流程後，卻玩起韓語教學小遊戲，不外乎是基本會話與將遊客姓名韓文化，但北韓的韓語用字遣詞與南韓的確有差異，憑日常用語便能迅速分辨，與中國朝鮮族較為接近，難怪脫北者抵南韓後易因口音遭排擠。

    於山巒間顛頗起伏許久，視野終於豁然開朗，瀕臨大海的羅先市區盡收眼底，路面也回復水準。羅先背山面海，環境優美，飯店、民宅、機關撒在濱海平地上，並一如其他北韓城市，街道整潔乾淨，宣傳口號與標語散佈於最醒目之處，政府機關為灰白色調，民居為磚瓦樓房或傳統公寓，公寓往往著色，帶點類似近來基隆正濱漁港的繽紛港口風情。比較引人注目地是民居多配置台灣罕見的家用小型太陽能板，且建設工地不少，正大興土木中。

    抵達羅先市區恰好中午，先行用餐。酒店地勢偏高，鄰近高聳的領袖塔，內部展示北韓進步的宣傳照，因其中有北韓女足的英姿讓我留意。至於餐點方面，提供夠味的辣白菜(即泡菜)、油豆腐、馬鈴薯、炒蛋等偏清淡風格，肉類多半僅有一兩道，整體不算精緻但可飽足。

    羅先景點不多，行程相當悠閒，常有兩景點相距不遠，卻刻意「過景點而不入」，先繞至第三景點參觀完再返回，藉此殺時間的有趣狀況發生。

    首個景點是參觀羅先民居，內部有羅先農漁人家民宅以及小塊農田，導遊稱農家原先發展不如漁家，經由金日成現場指導，改善收入後方得以比肩。雖然該景點頗為枯燥，但當日羅先斜風細雨，天氣冷冽，民居又俯望朝鮮東海(北韓稱日本海)，遠處只見一葉扁舟擺盪於煙波浩渺上，打傘漫步其間，別有一番恬靜情調，讓大夥都慢活起來。之後步行到附近的將軍泉，為金日成、金正日曾飲用過之泉水，但大家登時被入口處羅先首遇的小賣場絆住，東挑西揀地購物起來，惹得導遊只能連忙吆喝尚有行程需注意時間。

    隨後轉至金日成花金正日花溫室，參觀花朵溫室與展館，溫室不大，容納人數有限，需仰賴動線調度安排。主要在講述太陽之花金日成花、不滅之花金正日花由來與對外交流展覽之盛況，且羅先旅遊最大宗為中國遊客，所以涉外景點多半很貼心地有簡體中文翻譯解說，得以了解一二。不過此地因紅花相襯，成為女遊客取景勝地，紛紛人比花嬌地合影起來。

    再驅車至羅津港參觀，羅先共三大港口，分別是羅津港、先鋒港與雄尚港，其中最重要且規模最大的屬羅津港，為深水港及不凍港。不過羅先的重要性在於可透過鐵路運輸，列車分別至北韓邊境的豆滿江站與南陽站，能連接上俄羅斯西伯利亞鐵路與中國長圖鐵路，有機會成為中國東北對外的出海口，直接讓客貨往返日韓及太平洋。羅津港目前已有3座碼頭，並陸續興建碼頭與更新設備，3號碼頭確定由俄羅斯租用，2號碼頭瑞士曾洽談後無下文，1號碼頭原本據傳由中國租用，但2013年羅先的土地租借捲入北韓領導人金正恩姑丈，擔當類似輔政大臣職務的張成澤之叛國罪狀，1號碼頭的使用權轉趨低調，甚至遭北韓官方否認曾有租借，目前真相尚不明朗。

    至於羅先三大經濟支柱，分別為轉口貿易、加工出口與旅遊產業，原本羅先雄心壯志，要憑藉港口優勢，將水產與原物料如礦產等集中外銷中國，並開設黃金三角洲銀行便利全球廠商進駐，奈何迭遭國際經濟制裁，羅先外資最終仍舊以鄰近的中國(含港澳)與俄羅斯為主，招商並不順利。

    此行開放參觀的羅津港深刻流露出國際經濟制裁的影響，設備破敗陳舊，地面凹凸不平，恰逢降雨積水處處，船舶同樣稀疏，碼頭甚至有煤炭裸露堆積在外，倉庫也人去樓空，實在冷冷清清，讓人不勝唏噓。

    再轉往羅先美術展覽館，場廳狹小，水泥樸實造型與美術館的藝術氣息頗不相稱。由於是藝術據點，同樣禁止攝影。北韓藝文對外交流較少，繪畫方面僅受中俄影響，也不如台灣流行赴海外藝術音樂學院進修，形成朝鮮畫的獨特風格，偏於工筆寫實，再帶點水墨畫的技法。此處其實是隱藏版的購物行程，許多油畫、水墨畫都可供販售，團員走馬看花，礙於攜帶不便，也無人採購。

    再到羅先市區圓環旁的外文書店。首度到訪羅先，我一心想採購羅先專屬紀念品留念，奈何對諸如朝鮮菸、春香牌化妝品、開城人參或朝鮮人偶或寶石等毫無興趣，直至外文書店整面書籍與郵冊、郵票才眼睛發亮，終於讓我買到羅先旅遊郵票專冊及金正恩首度訪華紀念郵票，雖然價格不斐，我仍是心甘情願付帳。且羅先購物尚要開具證明以備出關查驗，與平壤購物不同，北韓同樣有地域區別。題外話，郵票也是北韓創造外匯來源之一，羅先旅遊郵票專冊還是韓英中三語版本，只是回台後上淘寶發現羅先金正恩訪華紀念郵票售價竟超出中國大陸進口販售3倍之多，北韓商品外國人定價果然名不虛傳。

    首日最後行程為羅先劇院欣賞兒童文藝演出，身為見識過平壤十萬人大型團體操阿里郎的我並未抱過多期待，想羅先僻處邊疆，實力不過爾爾。萬萬沒想到極為精彩，表演學生年紀約莫國小階段，先是女娃獨自蹦蹦跳跳卻毫不怯場地至舞台中央歡迎我們，隨後團隊登場合唱，無比可愛，簡直要融化大家。繼之朝鮮民族舞蹈長鼓舞、跳繩等紛至沓來，揉合雜耍、體操、舞蹈，隊形變換有模有樣，穿插北韓與西方音樂演奏與歌唱曲目，甚至還有牽著現場觀眾上台同樂的魔術表演。雖然早熟的微笑、凌厲的動作讓我有些心疼，但表演真的讓我由衷浮現「好專業」字眼！

    欣賞完精湛演出，我留下禮物便外出拍攝覬覦許久，堪稱是北韓所有大城市的重要地標：金日成與金正日大型銅像，銅像碩大又佔據羅先制高點，俯望羅先，金氏政權在羅先再度證明其王者風範。但羅先可能是遠離首都，尚未接觸到北韓開放風氣，氛圍相當保守，羅先導遊戒心超高，對拍照一事管制極嚴，遊覽車車行沿途不准拍，景點外行人不讓拍，有時連羅先街道都不行。我此次連拍羅先地標兩金銅像都被包含本團與別團北韓導遊一同喝止，要求刪除照片，態度相當嚴厲。不知何故，羅先連兩金銅像等景點也一併取消，而行程外之景點攝影皆在嚴禁之列，好在我眼明手快，仍是留下珍貴影像。

    時近傍晚，靠海的羅先遭聯合國經濟制裁後，水產品禁止出口，產地售價十分實惠，餐廳外便有攤販兜售大蝦、象拔蚌、海膽、海參等肥美海鮮，團員大袋大袋地採購。由於羅先旅遊每餐菜色相仿，便請餐廳烹調加菜。晚餐便在餐廳附設之卡拉OK，佐北韓啤酒與鮮甜海鮮，洋溢著「有緣千里來相會」的感懷下度過。飯後閒逛時我還發現餐廳原來是羅先海岸公園附設，但羅先緯度較高，7月初暑期海風拂來仍是偏涼，公園空無一人。我更很好奇羅先既臨海灣，何必建設大型滑水道等海洋公園設施多此一舉，不過濱海處能遠眺羅津港是一大福利，3大碼頭一覽無遺。此外，我隱隱覺得餐廳外造景用的草皮於靠街道旁都改種蔬菜，將苗圃與菜園合一，「生命果然會找到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