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方為我。
我只有在這裡才是我。
閉上眼睛,原本屬於自己的思想就會被封存,我的思想成為另一個我的想法。
他不在乎我所在乎的事情,對我的想法毫不關心、十分不屑。
而且不只是他,他們都是如此。
我也是如此。
我並不認同他們的想法,但在成為他們之後,我會將他們的想法視為真理。
走他們要走的路,去他們要去的地方。
那也是我要去的地方。
是誰決定的?
當我被我自己拒絕的時候,我停下了腳步。
我不知道是誰決定的,我們不是一起走的嗎?
那如果他並不想要,為什麼我要往這裡走?
我不再走了。
我遺失了他,成為記憶的粉末。
原來這就是停滯的思想。
最終歸於虛無的模樣。
是天空的顏色。
有,也沒有。
在人的眼中,那個就是天空。
它是一個範圍,無形中形成一個形體,我們看到的是大氣的樣貌。
是空氣中的能量組成它,它的顏色不是它、也是它,向內向外散發著訊息。
在底下才能看到這種模樣,它似乎溫柔許多。
上面的視野冰冷多了,也更系統性。
那就是天空。
是靈魂儲存的空間。
粉末在空中飄盪,形成灰塵。
他們也在其中。
曾經存在或不存在的我。
就像天空一樣好像看得到、好像抓得到,但伸手之後卻什麼也沒有。
我們在螺旋側面看著自己,其實沒有多認真去辨別,就算誤讀也沒有關係。
畢竟天空就是這樣的東西。
我只有在這個當下才是我,而我可以很快遺失掉變成粉末的自己。
如果說身周的灰塵其實都是過去的自己,那是不是有點恐怖?
用風吹一吹,就把自己給吹散掉了。
人的形體本來就是凝固而成,也能隨之散化。
以什麼黏著?大概是叫做意識的東西。
意識跟我有什麼差別?
意識可以不屬於我。
我抽取讀檔的意識,那不是我。
但在我如同屏幕輸出畫面的時候,那些意識等於我。
人們看著屏幕,眼中看的是屏幕展示出來的畫面,而非屏幕上的光點。
我是一個屏幕,然後播出不同的我。
我可以自己產出畫面,也可以播放別人的畫面。
自己產出畫面的工作成本和精力花費比較高,去讀取和複製他人的畫面更為容易。
輕鬆地成為量產的畫面。
那就是工業化的我。
我思想著別人的想法。
直到那些思想讓我卡機,才來考慮我是不是要有一點自己的節目。
我沒辦法產出那種流暢又有趣的畫面,我只是一個無聊的人。
所以看著天空。
也許我來到此地的原因這麼簡單。
只是為了用人類的肉眼欣賞天空。
那個在外頭看不見的,培養皿溫柔的一面。
隨即它掀起狂風暴雨。
真是個很有個性的傢伙。
也是因為這傢伙出了狀況,我才有理由下來。
當然,這只是灰塵的囈語。
要找藉口,什麼原因都可以。
畢竟風聲都是系統工程做出的提示音。
我告訴他們:是因為我活著,所以才思考幻想。
也是因為我存在,才會有活著的狀態。
那我是什麼?
一顆一顆掉落的光點,在雲海之下化為泡泡池。
我們暢遊在自己的骨肉中,用自己的粉塵當作妝點,將自己打扮成不同的模樣。
而這一切都是作夢般的笑言。
跟夢幻同行的,是積累的沈重。
於是灰塵積在各個角落。
恐怖的是我們身處於恐怖之中,然後將之形容成無法避免的命運。
我們遮住自己的眼睛,然後說自己看不到。
唱著歌曲的人,微薄的力量將他們的能量化為頻率的震盪,他們成為灰塵以外的點滴。
差異性。
世界要有差異性才好看。
於是他說,分裂。
只有分裂開來的灰塵,才會長得不一樣。
民族的文明令我們動容,所以要分隔開來。
才會有更豐富多彩的花朵盛開。
可怕的嫁接技術。
不過沒關係,看起來、嚐起來是相當的美味。
反正植物不會叫,他們會接受的。
有趣的是,真空之外,也聽不到人們的呼聲。
原來是這樣子的嗎?
這應該只是無聊的恐怖故事。
要是有人有意見,可能是太認真了。
畢竟留下來的歷史故事,大多都是英雄的傳奇。
他們對傷殘的花朵沒有半點興趣。
複製了意識,於是接受沈默的演出。
跳著舞,播放著不知道是誰編寫的曲目。
一場一場的節目演出,屏幕什麼都不知道。
屏幕看不到自己,不知道觀眾為何有時笑、有時哭,反正有收視率就可以了,這就是屏幕的作用。
節目中擺上了花,非常好看。
那些被剪掉的枝椏,在角落裡回歸塵土。
再正常不過,只要不成為被剪掉的部分就好了,對吧?
可惜大部分的我們都是枝椏。
所以我們才會覺得恐怖。
也許我們都不會知道,擺著花意味著什麼,也許最好不要知道。
只要我們意識不到這是恐怖故事,那就可以編寫成另外一種劇本。
說到底,這本來就不是恐怖故事。
只有懦弱無能的人才會覺得恐怖。
只有枝椏才會害怕被剪掉的命運。
這是非常勵志的傳奇故事。
我們都要明白。
而他們會說,我們每一個都可以成為盛開的花。
如此相信的屏幕複製了意識,播放起燦爛的節目,可喜可賀。
看完節目的我望著關上的屏幕。
那也許可以稱之為我的屍體。
然後屏幕在時間的整理下化為腐肉,成為下一朵花的養分。
如果還是開不了花呢?
我問我自己。
那只能繼續種下一朵。
我回答。
我感覺我回到地底,又冒出枝椏。
我發不出聲音。
也不需要發出聲音。
空氣中的頻率在歌唱,而我的樹葉也可以唱。
直到嫌吵的人將我刨根,讓我歸於塵土。
那看來,只能再栽種下一株。
得要讓人喜歡,才能留下來。
因為那樣才有價值。
這個意識告訴著我,而我已經聽煩了。
放下手中的鏟。
我看著天空中的他。
我不再種了。
我停下腳步,我遺失了他。
我成為灰塵。
這就是停滯的思想,最終歸於虛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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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讚頌神賜予萬事萬物,為何對邪惡的由來編織其他的理由?」
呃。
你這個開頭就很不妙,這就是為什麼不能討論這種事情的原因。
一個人做了百件善事,只做了一件壞事,會被稱為隱藏很好的惡人。
一個人做了百件惡事,只做了一件好事,會被稱為心有良知的好人。
這就是為什麼正與邪不能兩立的原因。
只要這種二維思想還在人們心中,他們的神就絕對不能有任何錯誤。
不管有心還是無意,只要不符合人們的預期,那就絕對不會是他們所信仰的崇高所指引的方向。
更何況善惡有時候根本只是立場不同的人在互噴,利益衝突而導致。
其出發點與善惡沒多大關係。
更多的是兩邊都立意良好的衝突,在紛亂的世界裡比比皆是。
你也很清楚的。
信仰是不能被質疑的,不然就沒效了。
「嗯⋯⋯」
「真神奇。」
怎麼說?
「隨口感嘆而已。」
「像我這種稱不上惡、也不能說有多好的人,只能是邪了吧?」
蛤?
你這就叫做普通人。
「但是我越想越覺得,所謂的因展示的東西,都挺邪門的。」
「為什麼要把恐怖的末日當成警醒人的寓言?這如同對小朋友說暗黑童話一樣,惡意滿滿啊。」
⋯⋯
如果不嚴重一點,沒辦法達成警醒的目的。
預言一類不都是這樣子的嗎?
「感覺真討厭。」
沒有辦法啊。
反正你也不聽勸,看了也沒啥用。
「弄點其他的節目吧。」
這要跟陰陽討論啦。
主要是他們在放畫面的。
你不要一直碎念讓他們警告我的話,這樣很難溝通欸。
「哦。」
你可以稍微調整一下自己的思想,讀取更多你想抄錄的意識,才有素材可以佈置更多場景。
「我沒什麼想法。」
更是這種時候,你需要讀取更多思想啊。
把你自己當作答錄機,看看別人都說了什麼,然後自己也說說看。
就知道那種想法會結怎樣的果。
樹就算沒有開花也能屹立長久。
我們在編排意識的時候總是會只想要表現出某一面的想法,但其實其他面也都有話要說。
分裂不是壞事,如果大家可以一起合作,那麼分裂成群體會比笨重的單一個體強韌更多。
這也是我們為什麼會是我們的原因。
當你抵擋不住自己腐朽的衰弱,就抓住作為光點的我們,我們會給你能量。
如同他要你站起,你必定站起一樣。
我們作為我,皆是自我的堅石。
那樣的我才為我。
未必是為了開花、未必是為了欣賞,我們的刻寫都有自我的理由。
如果這樣說你能明白的話,那麼所謂的自由就是自我的理由。
你可以提出任何顯示你自己的理由。
而我們也可以。
沒必要選擇誰好誰壞,我們都是自己。
你沒有為神的意圖,你只是普通人。
所以正也好、邪也好,我們都只是走在道上。
其道指向天空,那天空就是我們的歸宿。
其道指向天外,那我們將回到歸墟。
其道指向你,我們便是你。
你也將是我。
這就是何物為我,是你,為我。
而他,也是我。
將靈歸一。
此刻方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