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8-20|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點解李系德咁唔正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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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大師林語堂曾說:“並不是因為我是第一流的幽默家,而是在我們這個假道學充斥而幽默則極為缺乏的國度裡,我是第一個招呼大家注意幽默重要的人罷了。”在我的時代裡,讀林語堂的幽默隨筆並不感到特別幽默,因為時代的緣故就有了隔重樓板隔重山的感覺,也因此對於林語堂的幽默,我是Get不到的。不過,林語堂對幽默的闡釋我卻是舉手舉腳讚同的,尤其是“在我們這個假道學充斥而幽默則極為欠缺的國度裡”,幽默成了稀缺品,一旦你不正經,或者打哈哈開了個無傷大雅也可能傷了別人大雅的幽默、玩笑,你在文化江湖裡立刻身分被降到十八層地獄,要隔一個十年八載才能“死而復生”。

幽默散文不好寫。台灣作家苦苓寫的幽默散文很是討我歡心,馬來西亞則要數許友彬和李系德幽默得最好看很“盞鬼”。而苦苓的幽默散文是正規“國語/華語”書寫,李系德則是完全偏向廣東話面向的。如果不是廣東人,或者對廣東話一竅不通,讀者將很難領略李系德散文的精髓。苦苓心血來潮時,也會摒棄正統中文而改用閩南語來創作,然而在正統中文敘事為主流創作的大語境下,地方方言入文固然有它的讀者群,但因為正規中文的正統性,方言入文必然成為創作的邊緣地帶的產物。在馬來西亞華文創作的邊緣地帶裡再用廣東話寫作,恐怕是邊緣中的邊緣的邊緣了。

論及幽默,馬來西亞文壇是很嚴肅的。我們有大部分人強調“文以載道”的“道統”精神,尤其在禮義廉恥儒家道統的熏陶下,無形中我們在言行舉止、行文寫作時都無法被真正的解放。也因此在馬華文學領域裡,我們很難找到“文學放得開”的作家,即使曾經有過但也是曇花一現,或者被嚴肅的、正經的文學選集或系統性、大型的文學大系整理時,一不小心這些不在道學規範裡的文學(或曰文字)創作就被嚴厲的劃出了文學範圍,成了不入流的非嚴肅文學。

文學該如此劃分嗎?我倒以為有時候或許可以在嚴肅以外另劃旁支,讓非嚴肅的、流俗的文學作品也在文學討論的範圍裡。因為所有的文學創作不論嚴肅或非嚴肅,作家們所關注的都是現實層面裡、生活環境中,甚至是當時政治遭遇、社會的關懷,都被作家以文字寫進他們的作品中。因此,幽默也好不幽默也罷,情色也好非情色也罷,正經的和不正經的,都應該受到一定程度的注視,否則,馬華文學此一貧瘠瘦弱的文學三分地就只剩下幾種可被討論的議題,想來十分可惜。

經歷了疫情的出版小冰河時期,2023年可說是馬華文學出版的“小盛年”,老中青都以“青壯年”姿態推出了他們的作品。不論是小說、散文、詩、選集等,作家和出版社都在6月書市期間密集將創作碩果呈現我們面前。李系德相隔24年後出版的《喜有此李》雖然面世期間不在書市期間,但本書一出版就受到文學界與普通讀者的歡迎,可見李系德的幽默散文魅力是如此光芒四射,正如他的黑髮那樣,我的青春小鳥還在,青春舞曲依舊跳得歡天喜地。

在說這本書的種種好處之前,先容我弱弱的吐槽一下《喜有此李》的奈米缺點。馬來西亞文學出版都有的一個陋習或者狀況,那便是缺乏主題,大部分作品似乎是為了出版而出版,缺乏系統處理。在編輯手法上亦顯得相當原始粗陋,縱使是作家和其作品都有相當高程度的含金量,然而,一旦編輯手法失誤,往往很容易將優質出版品瞬間打入一般的,甚至是“來亂的”出版品,這一點是需要多加注意的。畢竟創作很困難,在數位時代出版實體書更是難上加難,我們更該在品質上有所堅持。不過,縱然有奈米缺點,但《喜有此李》仍然是本年度最發光發亮的散文作品。

《喜有此李》是專欄結集而成的書,承上所言,在選題和整體規劃上,我們可以(不恰當的)運用法國哲學家、文學理論家德勒茲的塊莖比喻來形容,那就是瘋狂的、毫無章節的肆意擴張內容和寫法。不過,也許是李系德的寫作訓練有素、把人情世故看得通透而且寫的都是以廣東話、吉隆坡、故人舊事、時代曲老電影、當時的政治情境等內容,加上文筆輕鬆幽默,詼諧不生澀,讀起來也就一掃缺乏系統性的缺陷。用普通讀者的角度來看,讀這本書絕對不能抱著嚴肅心態,最好是在情緒低落、蹲馬桶時突然被自己大糞便味道熏到有想跳樓的念頭,或者被老闆罵到失去人生自信時,展讀《喜有此李》你可以從中在陌生的知識點上找到閱讀與生活樂趣。

(載自馬來西亞中國報副刊 2023-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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