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8-23|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禁苑嬌寒 章十之一

兩人在房裡暢談許久,約至宮女丹虹到來送午饍,兩人乃察覺到時間的推移之速竟是不待人。
「看來是不該叨擾妳用饍。」龔禎望著窗戶外頭,看來真的是日上當頭。
「不會叨擾的。」孟岑韞便向丹虹吩咐道。「妳再去為龔公子準備午饍來。」
「不!」龔禎阻止。「我也是時候該回去了,怎能再留下來叨擾?」
「不會的。」可以和朋友聊聊天,共進饍食她可是開心的呢!更何況,他們方才可沒聊得盡興呢!
「我就算想留下來,也不太方便。」能和朋友相聚共餐,龔禎也覺得難得可貴,但他還是得拒絕,即說出了自己的難處。「我娘還在家裡等著我回去,才肯開動呢!」
「哎呀!」她也注意到自己的冒失,只得道歉頻頻。「那真是太對不住了,你還是早點回去吧!免得你娘也會掛心,不如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何需那麼麻煩呢!「飯菜都已經送來了,妳就先吃了吧!」
儘管他客氣回決了,但她仍堅持著。「我偏要送你送到宮門口,這回就別和我客套這些了,要不,我會和你生氣的。」
她之所以堅持,也是知道他要入宮也不是一件簡單事,這一分別,想必最快也是和三皇子約定的十五之日結束之後,她重獲自由身之刻,他們才能再像方才一樣,一同敍舊談天。
「好吧!」他拿她沒輒了。「不過是妳堅持要送我到宮門口,回來的時候飯菜若是涼了,可別怪我沒提醒妳在先。」
龔禎才方說完話,丹虹便急著道。「孟姑娘放心,三皇子既要奴婢服侍好孟姑娘,奴婢也不會讓孟姑娘吃冷飯菜。」
待會兒她就會趕緊去御饍房換上另一道熱騰騰的飯菜。
「你也聽到了吧!」孟岑韞意洋洋樣。「還為我瞎操心這些做什麼?你要是一刻不回去,你娘也就多一刻的時間挨著肚子,盼著你了。」
「算我服了你。」
於是,兩人便不再多做擔擱,一同閒聊,一同走至宮門口,才依依不捨的道別。
「我這就回去了,在宮裡,妳也沒幾個熟識的,可要好好地照顧自己。」直至分開之時,龔禎仍不忘要叮嚀她。
「行!」照顧自己有何困難呀!
「對了!」他又想到事情要託付於她。「如果妳有空的話,我可否拜託妳,代我問候玳恬小郡主。」
她還記得玳恬小郡主即是他們上回一起進宮探望的可愛小女孩,她可是三皇子胤玄和已故的三皇子妃所出的女兒。
「你儘管放心!」她也在惦記著這可愛的小郡主呢!「這小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反正我在宮裡應該也會覺得悶,找個人陪也不錯。不過,就不知道她還病著嘛?」
上回見到她時,她可是病得厲害呢!
「我早已私下派人和孫婆婆詢問了,小郡主現在已經康復了。」話及此,他臉上露出欣悅笑容。
「真的呀!」她著實也為小郡主開心。「那真是太好不過了。」
「今天就先這樣了。」他不宜久留。「我走了,再會!」
孟岑韞也向他道別,看著他的身影漸漸消失於宮門外,她轉身欲回房去了。
在偌大的宮裡走著,宛若一座大迷宮,果然才轉了幾個小彎,她便渾然不知方向。之前幾次在宮裡走著都有龔禎引路,這回可是她一個人,沒人為她帶路,只得一個人憑感覺得胡亂摸索著。
「是這邊吧!」才往右邊方向走了幾步路,她又回頭道。「不對!應該是那邊。」
繞來繞去,前後約莫繞了半個時辰,終究還是為岔路所擾,而宮中的每個宮殿又是如此神似,更要她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怎麼辦呢?」看來她又是繞到不知何處去了。
眼看再繼續兜轉下去也不是辦法,況且尚未進食的她,疲憊不已的此刻下也感到飢餓不已,便更加難以整清思緒,該往何處去。
忽然,耳聞笛聲悠然,剎是動人,她不自覺得尋聲而去,走了不少迂迴曲道,扶葉暗巷,才發現一間亦是富麗堂皇的宮殿,但規模不比平常。畢竟此處稍微隱密了些,如此華麗,竟顯得異常淒涼,頗是蕭條之感。
她無心再觀察四周,只是遠望笛聲源處,見是一位白衣男子,氣色也頗為蒼白,亳無血色,樣子翩翩,頗有氣度樣。
她悄悄地躲在門外,偷偷聽那笛音,只覺得聽了氣平神定,剎是舒服了心脾。
良久,笛聲歇,奏笛的男子放擱下了笛子,出聲道。「是誰在外面?」
口氣亳無嚴厲之意,她倒能從他聲音裡感覺到他的虛弱。
由於門外沒有任何的回應,他便再問一次。「究竟是誰在外面?」
猶是沒有回應。
聞腳步聲近,她知道他即出來一探究竟,原想說一走了之便可以一了百了,但如果這下偷偷溜走,怕他為了尋人而造成宮中的騷動,更是不妥。
思及此,她只得出面賠罪。
「小女方才聽見公子吹奏笛聲便在門外聽得如痴如醉,若有得罪公子的地方,還望請公子恕罪。」
他其實原本就無怪罪之意,而見她一出面即是跪地俯首求恕,想想他在宮在已是多年沒人對他恭敬,不禁感到莞薾。
耳聞噗哧笑聲,孟岑韞感到幾絲錯愕,但仍是不願抬起頭來探個明白。
「妳起來吧!」白衣男子說道。「我不責怪你的。」
孟岑韞悄悄地起身,緩緩抬頭察他的神色,真的沒有一絲慍色,她才鬆了一口氣。
「妳叫什麼名字?」他問道。
她記得早上龔禎所言,便覺得直述無妨,便直接道。「小女家父姓孟,閨名岑韞。」
「是孟姑娘呀!」他回首看著她是何等模樣,剎時為了她的美麗逼人所震懾不已,定住神情,目不轉睛,簡直是呆若木雞。
見他發愣的模樣,她也忍不住莞薾了。
她的喀喀如鈴地發笑,才終於拉回他的神志,這才感到自己的失態。「對了!妳是什麼身份?為什麼會在宮裡?又怎會來到我這兒來?」
他一次丟出了那麼多的問題,她也只好一一回答。
「小女什麼身份都不是,至於怎麼入宮則是一位位高權重的人帶小女進來,不過小女只是暫時在宮裡住個幾天罷了,再過幾天那位位高權重的人就會帶小女出宮了。」這點她可是要特別強調。「而小女之所以會來公子這兒,則是為公子的笛聲所吸引。」
「笛聲?」他的笛聲也能吸引人,他料都沒料過。
「是真的。」她要他別懷疑。「公子的笛聲真是動人好聽,可說是用繞樑三日來比擬也不為過。」
「沒想到我的笛聲也能受人稱讚。」想他雖然地位崇高,卻是頭一回聽到他人的讚美,而又是出自一位可人的姑娘,他相信她是言出於真心,不知不覺對眼前的姑娘多了幾分好感。
「那公子你呢?」這次可要換她問話了。「你為什麼會在宮裡?又為什麼……」她環顧四周,既富麗又蕭條。「住在這麼樣的地方?」
對於他的身份,由於他常深居簡出,宮中不少人可以說忽視他的存在,就連像她無意誤闖入他的寢居,都還是頭一回。
「我是當今的五皇子,名叫胤亨。」不等她驚愕的表情,胤亨便撇過頭去。「妳一定很意外吧!我竟不比其他皇子風光。」
他說對了,她的確是覺得驚訝。和她目前唯一見過的三皇子相比,眼前的白衣男子的模樣、衣著,的確不似皇子應有的模樣。
「我的生母綾妃很不得寵,也非常軟弱,即使受了屈辱,也不會反擊。」不讓她有多餘的臆測,他開始述說著自己的故事。「而我打從呱呱墜地起,身子就非常虛弱,整天也只能悶在房裡,盡服湯湯水水,父皇看到我這樣過日子,覺得我沒出息,便不喜歡我。」
就連上回父皇偕同了宮中所有皇親出宮外賞花,也沒他的份,而親娘綾妃也因他而中途回宮。
話說上回好不容易能下床,便興起到宮外見識的念頭,卻沒料到被父皇勒令回宮後,或許是途中受了感染,一回來又是臥在病蹋上數日不起。
「我生母為了能好好地為我養病,便自我十歲起,就請求父皇讓我能移出皇子房,所以我就住在這兒,已有好多年了。」
雖是輕描而過,但其中委屈,又是誰能知曉?宮裡的奴才們就是看準了他同於生母綾妃,既不得皇上寵愛,病奄奄的樣子又能活了幾年,將來必是不成氣候等等原由,便對他嚴聲厲色,服侍他也是又懈又怠,完全不當他是個主子。
綾妃就是心疼他受了不少奴才的白眼,才不願讓他繼續住在皇子房,免得和其他皇兄皇弟比較,心裡會多了不平衡,久了也會成了新的病因子。
話及此,他的神情也難免多了哀傷,她便換個話題。「五皇子又是怎麼會吹笛子的呢?而且方才吹奏的還是民間曲調。」
照五皇子方才所言,他當是未曾涉足民間應是。
「是生母教我的。」他如實道。「我生母可是出自民間,所以懂了不少民間小曲。倒是孟姑娘怎會識得我方才吹奏的曲子……」
「是江西民謠唄!」她的父親對絲竹之樂可頗有研究,自然也教導了她不少。「我既不屬於這個皇宮,就是屬於民間,我自小在民間長大,我也懂得吹笛子,怎會不曉?」
「孟姑娘所言即是。」他問得有些魯莽了。「難得遇到知音,我應當以禮相贈。」
他拿出了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來看,裡頭都盡是手工精巧的笛子,當中當不乏有良木做成的。
他從中挑出了一個設計頗為秀氣巧妙的朱色笛子,遞給了她。
「這些都是我託人收集來的珍藏,我平時都捨不得使用它們。」胤亨說道。「妳放心吧!這個我可沒使用過,妳就收下吧!」
見那設計秀氣巧妙的朱色笛子,孟岑韞真是歡喜,也喜歡這笛子。「既然五皇子說要送人的,那小女恭敬不如從命。」
看著她開心的神情,他也是瞧之陶醉。
她收下笛子後,先是把玩了一會兒。「不知五皇子有沒有雅致聽小女獻醜一曲。」
「能親耳聽姑娘吹奏一曲,何嘗又不是我的榮幸。」從小至大,他除了聽母親吹奏,就沒有聽過任何人吹笛。
「好!小女這就不自量力了。」開始之前,她得先介紹。「小女即將吹奏的曲子則名喚『詠樂調』,這可是小女的爺爺自創,只傳給小女的父親,而家父也是不傳給外人。」
「是嗎?」他欣然道。「那我可要洗耳恭聽了。」
悠然聲再起,如行雲流水的響遏,一時滌淨了身邊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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