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謔談》

子曰：“子不語怪力亂神。”又道耳聽為虛，眼見為憑。誰知世人口耳相傳志怪伊始，是否為誰親身所歷，亦或……其所見，非虛實能定？

繪師杉澤

聞歸姓公子，少時慕誌異。同窗讀聖賢，其曉六朝志怪、唐朝傳奇、聊齋等著。興甚，願效蒲公遊幕，辭爹娘、攜書著，訪異像常處。別經年，至不惑，未歸家成家，城池街弄、山頭破廟、荒野墳塚皆去，謂樂此不疲。

某夜獨行阡陌，遇一提燈老翁。著皁袍楠簪，稱詭老。聞歸喜志怪，言識狐妖鬼神。歸大喜，遂並肩談之。

歸笑曰：敢問翁知九尾妖狐？山海經有之，傳居於青丘，音如嬰啼、且食人，不知真否？

翁嗤云：尾，脊延也。人畜皆一脊，何岔九尾？且覆皮毛，如人披髮，重也。人曳髮及踝餘十斤，若狐曳九尾則幾？累矣。況性慎、擭鼠兔，焉襲人？

歸蹙思又曰：言有理，且問妖。聞明末白蛇傳，蛇妖素真遇許仙、識小青，橋借傘、飲雄黃、盜仙草、鬥法海、漫金山、鎮雷鋒……此典甚廣，可為真？

翁晃首云：法海，唐時禪師也；雷峰塔，五代奉舍利也。此傳普佛、後以情傳世，故不為真。山不曾漫、塔焚明時，蛇非懼雄黃，人云亦云矣。

歸惱，憤曰：罷，既狐妖為虛，且問鬼。聞唐人傳奇離魂記，倩娘篤思王郎起魂，夜奔誕子、末歸家還魂。此乃為真？

翁嘲云：人欲得子，男女相媾。魂無體精，何孕產子？世人語鬼，多用寄思、謠傳、辯己、卸責，不可盡信焉。

歸怒，遂停步。傾囊攜志怪等書執地，詰曰：狐妖魂鬼皆偽，敢問神耶？魏晉搜神記，裡記孔聖崇彭祖，乃南仙轉世。史記有之、道典有之，其著養生遺論俱載、長生亦實，豈非仙人耶？

翁亦停，提燈視之。須臾幽云：鬼神，乃人所妄。長生問道、降法神通，人所不及。若人及己所不能，謠神鬼。聞帝王乃龍托生，改朝更代皆人為；宋時包拯判陰司，不聞陽世無仇怨。神鬼妖魅，信者衡信，人所願也。

歸愕，且凝思。不若瞠目曰：汝言誌異難辨，何曉虛實？世間祭祀神鬼，豈何意？

翁隱於影，唯目狡然。忽燈落火起，翁拂袖入之，笑云：不若問，先鬼神、後信奉，亦先祭祀、後鬼神？狐妖仙魅、真假虛實，是耶？非耶？汝見我面、聞我言，實也？虛也？

歸大驚，疾呼墜床而醒。逢友所告，擇日中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