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的牽掛

微涼的早晨及夜晚，依然溫暖的正中午，在南部長大的我，是非常喜歡秋天的。

經歷了二十多個秋季，烙在腦海裡的依舊是2019年的9月；那年秋天我搬到了新的租屋處，房子裡的磁磚顏色很秋天，室內溫度很秋天，還有可愛的新鄰居點亮了我的秋天。

新的租屋處在市場裡，前門騎樓租給了在市場擺攤維生的婦人，我們常開玩笑地說，住在這進出都必須「走後門」；剛搬進去時，只覺得在市場出沒的人都太熱情了。根據鄰居們的說法，是因為會選擇住在市場裡的年輕人實在太少太難得，因此，只要ㄧ有眼神接觸，絕對要馬上抓來聊天！

在眾多的鄰居裡，要牢牢記住所有人的臉孔和姓名實在不容易，至今仍然記得的，是一位賣雞肉的老太太。

第一次和老太太搭上話，是她主動打的招呼。「妹妹，妳剛搬過來齁？之前沒看過妳餒！」接著她告訴我，她有個二十多歲、和我年紀相仿身形也很類似的孫女，看著我走在市場裡採買，就好像看著自己的孫女一樣地熟悉。

後來的每一次路上相遇，我都會特地留下來陪老太太聊聊天，有時一聊就是好幾十分鐘，也不嫌累；久而久之，「和老太太聊天」這件事變成了一種習慣，而老太太也把我當成了孫女般照顧，只要有好吃好喝的，都不忘了留給我一份。

就這樣住了將近一年，正逢芒果產季，每一次交談後，老太太總是要我帶些芒果回家享用，可我總是微笑著婉拒；畢竟，不太會切水果的我，根本沒有買水果刀呀！「奶奶，我沒有買刀子啦！這些芒果妳留著跟阿公一起吃就好！」

見我老是推辭，老太太倒是沒放棄過，每每遇見都不忘把芒果塞給我，芒果到了我手裡，再被我推回去放到旁邊的小桌上⋯週而復始，老奶奶想到了新的方式。

那是一個平凡的夜晚，下了班的我照常經過了老太太家要往自己家前進，老太太是要早起的攤販，通常在那時間她早已熄燈進入夢鄉；但是那天，燈不只還亮著，老太太本人還帶著一把刀子站在家門前等著我！沒錯！就是刀子！不認識的人一定會覺得很驚悚！

「奶奶，好晚了耶，妳怎麼還沒睡覺呀？這樣妳睡不夠，明天會很累哦！」

「我在等妳下班啊！還好沒有記錯時間，等到妳了。」說話的同時，老太太把手中的刀子遞給我，當然，不忘了再把放在一旁的芒果送給我。

「阿嬤知道妳沒有刀子，這把刀先借妳用哦！啊妳切的時候要小心，慢慢切，不要切到手，等妳用完再還給阿嬤就好了，不用趕不用急哦！」

「可是奶奶⋯⋯」

「好啦！很晚了，妳快點走回家，阿嬤看妳走到家門口就進去睡。晚安哦！」

「奶奶謝謝妳，晚安！妳趕快就去睡覺不用等我了啦！」點了點頭，拿著手中的芒果和老太太的刀子，這一次我總算收下了。

從老太太家走到我的租屋處，大概只有二十步的距離，確定老太太進屋睡覺後，我就這樣慢慢晃回家了。

其實啊，當時的我根本不太會使用刀具，應該說是超級害怕任何的刀子，鼓起勇氣後，我把美美的芒果削得慘不忍睹⋯醜到我還特地拍照留念，可惜時間一久，照片也不知道被存到哪裡去。

削功很差，但是並不影響芒果的美味，那顆芒果是我吃過最甜最甜的水果了；在那之後的每一年，只要吃起芒果，我都會想起老太太，不知道她現在還賣雞肉嗎？身體還好嗎？孫女有沒有常常回家陪她聊天呢？

在市場裡住了約莫兩年，最後因為工作地點改變，儘管很捨不得還是選擇搬家了；除了老太太之外，市場裡真的有太多可愛的攤販與住戶了，我還記得修改衣服的叔叔阿姨、賣關東煮的大姐、水果攤的大哥呢⋯⋯

我們每個人都有著平行的人生故事，但卻在某些時刻某些決定之下，讓故事線相交，讓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彼此有愛，彼此牽掛。

跟打下文章的自己約定，一定要再回市場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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