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出生的我,一直把這個月份當作自己最愛的30天,然而,今年6月卻是被感傷填滿,我說了好多「再見」,而其中一聲「再見」,是對奶奶說的。
笑口常開,是我對奶奶最深最深的印象,不管我和弟弟說了甚麼樣的蠢話,她都一定慈祥地、快樂地瞇著眼對我們笑,好像無論我和弟弟的一舉一動有多荒謬,對她來說都是場有趣的喜劇;小時候,每一次到奶奶家之前,我和弟弟最愛在電話裡「阿嬤!阿嬤!」地大聲喊著,我們知道她總是很期待我們去陪她聊聊天,因為每每剛轉進巷口,就能看見她在家門口引頸期盼的身影,並在確認駛進巷子內的是我們的車子後,輕輕對著我們揮揮手。
進屋後,她最愛把我們兩個小孩拉到一旁,接著,從口袋掏出兩包紅包…
『這邊的零用錢拿去買好吃的,一包給妳,一包給弟弟,趕快放進口袋收好!』
這個發小紅包給我們的習慣,一直持續到大學畢業打工賺錢了,奶奶還是不打算停下來,有幾次我故意穿件沒有口袋的褲子去找她…
「阿嬤,我這件褲子沒地方放紅包,錢妳自己留著啦!」
『不行不行,沒有口袋的話,妳拿去塞包包啦!』
紅包就這樣被我倆推過來又推過去,現在回想起來,真是既荒唐又可愛。
『下次要穿有口袋的褲子來找阿嬤哦!』
處女座的奶奶有著一雙巧手,能把紙張折成小盒子,也會教我們折小紙球,還喜歡把手邊的小東西都包裝地漂漂亮亮,只可惜對勞作沒半點興趣的我…從來就沒學會過;奶奶重視小細節這件事可是連綁垃圾袋都不放過,有次打算幫她倒垃圾,看著她先是把垃圾袋打了兩個結,確認結打得夠緊之後,又到旁邊抽屜裡抽出一條塑膠繩,準備要在剛打完結的垃圾袋上加工…
「阿嬤,這是要拿去丟的垃圾餒!有綁緊就好了啦!」
『要拿去丟還是要綁得美美啊!』所以那天,我可是拿了一包奶奶精心綁過的垃圾去倒呢!
奶奶的巧手可不只會把東西變美,如果要選道料理當成奶奶的代表作,那一定就是炸地瓜!奶奶的炸地瓜有著說不出來的好味道,是所有在外頭賣炸地瓜的攤位都取代不了的滋味;回頭想想,或許我不愛吃餅乾當小點心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心目中第一名的點心,其實是奶奶的炸地瓜吧!
一路長大的過程中,奶奶溫柔的笑容,即使漸漸變老,也從沒缺席過;只是每一次見面,都會發現奶奶對著我們笑的那張臉,比上一次再更老了一些些。
好奇妙噢,小時候我們仰著頭看奶奶,後來變成奶奶仰著頭望向我們。
生、老、病、死,幾乎是每個人都將經歷的過程,親愛的奶奶也不例外;但無論身體多麼不舒服,她總是靠堅強的意志力地撐著,即便是最後住在醫院裡的那段時光,她還是沒忘記要堅強…
『妳奶奶很了不起唷!』最後那段日子裡,連值班的看護都這麼說著,『人在生病的時候往往會露出最醜陋的一面,有的病人會很沒耐心,有的甚至會罵人,只有妳奶奶不一樣,她人很不舒服,卻從沒忘記跟醫護人員說謝謝…』
是啊!溫柔的奶奶最喜歡和我們說謝謝,幼稚園母親節活動插了盆花給她,她摸著我的頭說「謝謝」;長大後帶了飲料讓她喝得開心,她拉著我的手,說的也是「謝謝」…
奶奶離開的那一天,是連續下了好幾天雨後唯一放晴的日子,太陽大得讓人無法睜眼,天空甚至掛著一道大大的彩虹。
「是奶奶踏著彩虹到天堂去了吧!」望著彩虹的時候,我是這麼想的。
今年,是奶奶在地球上生活的第八十七個年頭,我們彼此說再見。
歲月會帶走想念的人,卻帶不走永不熄滅的思念。
想起奶奶總是又哭又笑的,這就是這篇文章始終打不完的原因🤣
「阿嬤,我很想很想妳唷!我們以後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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