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1-12|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想和你做一分鐘的朋友

我在某市憲兵隊當輔導長的時候,老鼠都比宿舍的阿兵哥多。每次早上實施點名,人員從來沒有滿編。去車巡的人去車巡了,門口站衛兵的人去站衛兵了,剩下的人都剛從勤務下來,正要回到溫暖的床上補眠。

你可能很難相信,有時重要人物下鄉參訪,隊上全部的人都出去交通管制了,連輔導長都要卡安官。

連長帶隊出發,副連長休假,我留營看守,非常寂寞。

全副武裝的一兵,站在我身旁。他眼神有種比我更想家的樣子。

很想聊天,說點話都好,打破這該死的沉默,但你知道這不是閒聊的時間。

空氣充滿了死寂,兩個男人渴望真實的接觸。

突然間,遠方傳來不可能的聲音。一陣從民房還是哪裡飄出來的鋼琴,彈得不怎樣,技巧也略顯生澀,但在那瞬間,不知為何,琴音裡的脆弱和敏感,全部都被心靈的雷達,毫無保留地接受。

那是很奇妙的體驗。在你最需要的時候,突然飄進來的一段古老旋律。

那時我很菜。可能是巴哈,也可能是莫札特,也可能誰都不是。

彷彿知道了曲名,好像也不是很重要的事。讓此刻綻放魔法的,始終是音樂自身。

那樣的際遇很美。多年以後,也許那位站我旁邊的衛兵早就忘了,也許他沒有。但我知道,我會永遠這樣記得,就像張國榮在《阿飛正傳》說的:

「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號下午三點之前的一分鐘你和我在一起,因為你我會記住這一分鐘。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一分鐘的朋友,這是事實,你改變不了,因為已經過去了。」

這是事實,你改變不了,因為已經過去了

一分鐘的朋友,一分鐘的音樂。如果你願意相信世上有奇蹟的話,剎那已經是永恆。

這就像.......好比你去鋼琴獨奏會,全場都聽不懂,睡到口水直流也沒關係。真的,只要一分鐘,那就夠了,那是兩顆心符,彼此共振,理解某些無法理解的,愛上某些還不知道怎樣去愛的,所需的最小生發能量。

曲目看不懂也沒關係。從此刻開始到結束之間的任何一分鐘,只要你願意卸下心房,每顆音符都可能帶你進入時間的蟲洞,觸動一個曾經以為很陌生的自己。

這是事實,你改變不了。

因為我以一萬顆真摯的心,永遠請你和我這樣一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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