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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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蠡鎮不是通都大邑,市坊混雜,沒有宵禁,是故時至晚晌,街道依舊人來人往,鎮上惟一一間客棧卻是門可羅雀。


  「小二,再給俺打兩斤白酒!」大堂內約莫十來張方桌,只有三桌坐著人。明明在山明水秀的江南,這人卻滿口的北方鄉音,仔細一聽,其他賓客大多如是。想來也對,會來客棧的自是外地人,但到這兒的外地人,大部分都有錢得可以在此買屋作為別館,是以心慕蠡鎮風情來的遊玩者多,真正打尖住宿的卻少。


  店裡的小二剛將酒送上桌,不遠處又一名客人舉起手,他快步走去,微笑問道:「客官要啥?」


  「再來一份醬排骨跟脆鱔,謝謝。」話甫落,小二應聲欲走,又給人叫住:「等一下。」俊美的公子呷了一口茶,問:「菜待會兒再上無妨,大哥能否賞面喝杯茶聊個天?」


  這小二不只是端菜的,亦是店主的兒子,也就是小開。念及店裡客人不多,晚餐時分又已過半,該不會有人再進,與其乾杵在櫃臺,不如與人嗑瓜子閒聊,遂從廚房拿出一副杯碗匙箸,一屁股坐上小凳,翹起右腿抖個不停,毫不客氣地為自己添茶夾菜。


  「公子想同這位大俠去哪兒玩?我小胡可是蠡鎮的活地圖,矇著眼照樣能帶路!」他夾過一塊豆腐鑲肉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道。


  小胡半點規矩也無,但桓古尋不介意,逕問:「這個月月初,是不是有一個姓夏的商人來投店?」此話一出,正在大快朵頤的人眉頭一糾,面色為難:「大俠,咱這店雖然沒甚麼人來,但您要我記著半個月前的人,著實困難,若有留宿,還能翻簿子查看大名,若只是吃飯,我們再怎麼閒,也不會過問每位客人姓甚名誰。」他吞下豆腐,續:「這個月住宿的人客不足二十個,沒有一個姓夏的。」


  寧澈耐著性子引導:「小胡哥再細細回想,月初不是下了一場大雨嗎?陵吳大道都變成陵吳大河了,那人應是那幾天來的。」小胡撇著嘴回憶,方恍然記起:「喔!公子這麼一說,我就有印象了,那幾天雨下得……哇!蠡鎮差點成了蠡島,那位老爺是下午進店的,彼時水還沒淹上來,他和另外一個隨從渾身溼答答的,兩隻落湯雞……」


  「只有兩人?」寧澈打岔:「你確定他們是商人?」「嘿!小胡我雖不怎麼識貨,但基本的好壞還認得出的,那老爺的衣襬領口均繡著金絲,雙手戴著四只玉戒,肯定是富貴人家!他的隨從面容嚴肅,從頭到尾都板著身子,就像一根木頭似的,動都不動一下,除非他老爺張口喚人。」


  桓古尋追問:「他們是甚麼時候走的?上哪兒去了?」


  「說來怪了!」小胡一邊撓腮一邊回答:「那兩人匆匆喝了幾口湯,凳子猶未坐熱,就急著要走,外頭的雨越下越大,我老爹還說點不點菜,住不住店都不要緊,就是別再出門了,免得大水一沖,屍體都找不回來。」


  寧澈道:「但他們仍是走了。」「唉,拉都拉不住。」小胡說:「他們出去後朝西而行,我猜是去出江寺了。」桓古尋眨眨眼重複:「出江寺?」


  「他們在這裡沒房沒地的,既不願住咱家,就只剩出江寺能收留旅人。」小胡舀了一碗魚湯,再說:「實在搞不懂那大老爺在想甚麼,這邊有得吃有得睡有人伺候,他偏要跑到那間涼颼颼的破寺。」


  桓古尋遂問:「那間寺廟廢棄了?」「沒有,不過也差不多了。」小胡答:「這裡的人不會去出江寺參拜,那兒只剩一個老和尚守著。」


  寧澈納悶:「為何出江寺這般落魄,這兒附近有其它寺廟?」其時儒學發展滯緩,而佛學自前朝起,陸續有西域高僧前來傳道,抑或中原人西行求經,使得中原佛教經典教義日趨豐富完善,給予時人新的人生啟示,當世篤信佛教者眾,全國各地大小佛寺林立,很難想像有佛寺會因香火不盛而幾近荒廢。


  「這處就出江寺一座佛寺,可是鎮不住邪魔的佛像,誰會拜呢?」小胡侃侃長談:「出江寺怕是得罪了某個妖精厲鬼,整間寺廟終年陰氣森森,鬼影幢幢。以前有香客為齋戒禮佛,去那兒住上幾晚,豈料剛睡下,半夜就被冷風吹醒,人竟在寺外的竹林,最初出這事的是一個老太太,人們只道她年老糊塗,睡昏了頭,爾後卻越來越多香客出現類似的情況,像是獨自走在迴廊,地上莫名多出一道影子、香客一家三口來進香,和尚卻瞧著第四個人……這些都不算甚麼,最可怕的是大殿供奉的那尊菩薩,白日慈眉善目,到了暗時就換上一張鬼臉,凶神惡煞、青面獠牙,見者無不遍體生寒,嚇得屁滾尿流!」


  小胡咬下排骨,續:「久而久之,不要說小孩子,大人都不敢接近那間佛寺,寧可多花些時辰,走到鎮外的寺廟上香,甚至到後來,原本住在裡面的和尚也待不下去,全數跑光光。」寧澈說:「但你方才說還剩一個老和尚。」


  「那老和尚更怪啊!」小胡抹了一把油膩膩的面頰,接著道:「老和尚不知道打哪裡來的,以前從沒見過!是有天晚上,本該空無一人的寺廟竟然傳出誦經聲,幾個膽子大的小朋友鼓起勇氣進入出江寺,就看那老和尚坐在蒲團上。任憑那些小朋友怎麼大聲叫喚,那老和尚就是不應答,好似沒聽見,自顧自地敲木魚念經,過沒多久,突然感到頭暈目眩,居然也想和老和尚一起念經,有個腦子比較清醒的,趕緊扯著朋友,連拖帶拉地逃出寺院,好險跑得快,要不然我瞧他們下半輩子都會被困在那間鬼寺,死也出不來,永世不得超生。」話及茲,又嘆:「那兩個外地客假如去了那邊,只怕……唉,老天保佑。」


  這一廂口沫橫飛,另一廂卻淡然無波,桓古尋再問:「那兩人還有甚麼不對勁的嗎?」


  「不對勁……」小胡搓著下巴沉吟:「那個隨從一直盯著門口,眼珠子幾乎沒離開過大門,我還問他是不是在等人,他卻不答不應,古怪得很。」


  暗流在深邃的鳳眸中沉浮,寧澈笑著舉杯:「多謝小胡哥。你再和我們講講,這裡有哪些必去的風景名勝。」


  小胡喝口茶潤潤嘴,繼續大開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講述周遭的青山綠水。


  吃飽喝足步出客棧,酉時將盡,街上的人潮不如早前擁擠,燈籠仍舊照得整條街通亮如晝。


  「進叔的樣子不太尋常,不似談生意,反而像在逃難,難道他們進蠡鎮前便已遇襲?」寧澈道:「他們才不久待客棧,並隨時戒備門窗。」


  「然後就跑去一間鬧鬼的佛寺……」桓古尋道:「希望那個老和尚能給我們一些有用的線索。」


  寧澈忽嘆:「進叔這人……該怎麼說呢?他平時說話也不吝嗇,但越重要的事情,他越愛賣關子,兩三句話就說得清的東西,他非得帶大夥兒兜一個大圈子方肯罷休,呼……別說子謐那直來直往的性子,就算是我也受不了彎彎繞繞的暗示提點。」


  桓古尋聳聳肩,「他要逃避追捕,傳話自然不能太直白。」寧澈似笑非笑地望來:「等你實際見到進叔,便會明瞭我的意思。」


  過不多時,人聲跫音漸少,暗夜的涼風混著竹葉的清冷,蕭瑟寂寥。


  饒是輕身功夫絕佳的寧澈,亦不能無聲無息地走近此處,枯葉不悉累積多少個年頭,越靠近寺門,足下簌簌越是密集,縱使桓寧二人膽識過人,亦不由得放慢腳步。


  通過敞開的大門,自石磚縫隙滋生出的雜草蔓蔓,幾乎覆蓋整座寺廟,主殿旁的南畝荒蕪,鋤頭鐮刀鏽跡斑斑,籬笆破爛,早已廢耕,半人高的草堆裡,躺著一口傾倒的大鐘。本該懸吊大鐘的塔樓僅餘腐朽的木棒半垂半掛,一邊的護欄壞損,應為吊著大鐘的鐵鉤年久失修,不堪重荷所致。


  映入眼簾的景象如斯殘敗,若非聽到敲打木魚的篤篤篤,及低沉的誦經聲,誰想得到裡頭猶有人?


  寧澈和桓古尋循聲走向主殿後邊,十間小屋並排而立,僅最左邊那間的小窗透著燈光,其它的不是窗牖少了一扇,便是沒了門板,任由冷風殘葉肆意穿梭。


  「大師晚安,我和我大哥因為貪玩耽誤了腳程,來鎮上時,客棧已經打烊,大師可否行個方便,讓我們兩兄弟借住一宿?」寧澈朗聲問之,但屋裡的人並未停下,又等了一會兒,老和尚仍然敲著木魚念著經,置若罔聞。


  二人對視一眼,換桓古尋啟口:「大師,我們就睡一晚,不會麻煩你太多的。」寧澈又再道:「若是怕擾亂佛門清淨,小弟會捻香添個香油錢,但求佛祖慈悲。」


  「篤、篤……無有情想、無命者想、無士夫想­……篤、篤、篤……無補特伽羅想、無意生想、無摩納婆想、無作者想、無受者想轉……篤、篤、篤、篤、篤……彼菩薩摩訶薩無法想轉、無非法想轉,無想轉亦無非想轉……」含糊的語聲夾雜在規律的叩擊聲中,本為祈求平安、消災解厄的祝禱,聽在外人耳裡卻是惴惴不安。


  呼出一口長氣後,桓古尋伸手推開朽門……


  斗室之內,老僧跏趺,身前的木案擺著一卷佛經,燒著一炷清香,梵唄喃喃木魚響,渾然不覺有人登堂入室。


  又喊了幾聲,老和尚仍背對人,心無旁鶩,寧澈索性繞至人前,但瞧他生得又黑又瘦,眉毛稀疏,雙目闔起,面上的皺褶形如古樹的紋路,遍布乾扁的皮膚。要不是略微內凹的雙唇不斷開闔,以及握著木槌的手頻繁上上下下,定會將其錯認成一尊雕像。端詳半晌,寧澈試探地推了他的肩膀。


  緊閉的眼目倏地睜開,兩顆瞳仁異常地黑,像是要把人吸進去!寧澈氣息一窒,急急倒退,桓古尋站在老僧身後,被好友的舉動弄得心臟突突一跳,唰的一聲,刀鋒瞬至頸側!


  利如狼牙的鋒刃抵住要害,然老僧處變不驚:「阿彌陀佛,出江寺竟有生客來訪,當真稀奇。」他的聲音如同步行沙地般粗礪,且中氣不足,好似每個字皆得花費極大的力氣方可出口。


  寧澈趕緊支開白麟刀,歉聲:「打擾大師的晚課,是晚輩不是,還請您不要見怪。」桓古尋亦收刀揖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老和尚看看寧澈,又轉過身來面朝桓古尋:「老衲念經時,眼不觀四面,耳不聽八方,猶似機關人偶,本寺又形同廢墟,二位施主難免警惕,無須介懷。」


  「大師修禪有如此定性,參透佛道不遠矣。」寧澈淡笑讚賞。


  老和尚漆黑的眼眸黯了些:「真成了佛有何用?發生的事終是發生了……」這話說得陰陽怪氣,寧澈聽著暗想:「我哪裡得罪你了,稱讚你也不高興?」


  桓古尋則問:「大師怎生稱呼?」「老衲法號慧觀。」老和尚道:「二位施主若要留下,前殿恰有兩床被子,就放在後門旁邊的櫃子。」寧澈正想答謝,慧觀逕自又言:「若無他事,還請莫再干擾老衲做晚課。」手裡的木槌復又篤篤篤地敲了起來。


  他不欲多談,乍然而至的兩個青年只得摸摸鼻子,踅回前面的大殿,一跨過大殿後門的門檻,就瞧一旁的矮櫃疊著兩層軟被,遂抱起被子,鋪在佛尊面前的地板。


  「進叔他們的確來過這裡。」甫攤開一人長的被褥,清朗的嗓聲自棉被後傳來。


  寧澈抖了抖棉被,「何以見得?」桓古尋將棉被翻至另一面,道:「這棉被好幾處都發霉了,可見長期處在陰暗潮濕中,但湊近一聞又沒聞著濃重的霉味……」


  聰敏的頭腦一點即通:「出江寺久無香客過夜,往昔備的軟被收在櫃子裡不見天日,時間長了便青霉斑斑,直至近日有人夜宿,才重新拿出,之後也沒放回去,數天下來,霉味已散去不少。」


  桓古尋點點頭,續:「何況這兒是參拜的大殿,正常來講怎會放被子呢?大概是除了慧觀的住所,只剩大殿勉強可住,進叔和他的隨從該睡在這處。」


  「這樣一來……那位老和尚很有問題。」長指撫過潔白的額頭,對面澄淨的眸光茫然,寧澈遂續:「還記得他說的嗎?『出江寺竟有生客來訪,當真稀奇。』」


  大眼一凜,桓古尋沉聲:「所以……進叔對他來說不是陌生人。」


  寧澈問:「你說他認不認得咱倆?」「不確定。」桓古尋歪著頭:「感覺他不怎麼搭理我們。」鳳目一轉,滿是狡黠:「那更要試他一試。」


  眼下雖已入夜,但離就寢時分尚早,幾無抑揚頓挫的誦經聲傳徹寺院,寧澈踱至大殿後,身一輕躍上屋檐就坐,兩條腿在檐邊晃來晃去,一個吸氣後,放聲高歌:「鑼鏘鏘,火熊熊,孤兒何處安身家……」


  「天蒼蒼,野茫茫,勇士終難回故鄉。」桓古尋立於檐下,仰望對歌。


  純亮的男聲似怨似嘆:「鑼鏘鏘,火熊熊,津波不見牡丹香……」


  緊接著,渾厚的聲調高昂唱出:「天蒼蒼,野茫茫,草原只剩牝狼強!」


  頓了一會兒,寧澈悠悠吟詠:「鑼鏘鏘,火熊熊,黑夜至今比晝長……」


  桓古尋數著節拍,接續:「天蒼蒼,野茫茫,半月弓張向……」「砰!」一聲巨響,歌聲驟止,慧觀跨出房門,面露不豫:「出江寺乃佛門淨地,二位施主請自重!」


  「哎呀!」寧澈急忙跳下屋檐,故作抱歉:「真是對不住,貴寺冷清,晚輩生性膽小,大哥只好陪我唱歌……」隨後嘴角一勾,語帶促狹:「我本想著大師入定如木,我們哥倆哼哼小曲兒,該不會影響到您。」


  慧觀面色一僵,正欲轉身回屋,驀然身形一滯,又擠出幾個字:「那首歌……你們從哪兒聽來的?」


  「這兒的漁夫都在唱啊!」寧澈旋又抿唇納悶:「不過那些漁夫唱得琅琅上口,可是問這歌在唱些甚麼,他們卻不通曉……」而後詢問:「大師,您可明晰此中深意?」


  「不明。」慧觀頭都沒回,迅速入內關門。


  被無禮地對待,寧澈亦不生氣,咧嘴笑說:「我們不只找對了地方,還找對了的人。」桓古尋道:「四處看看吧!」


  除開慧觀的小屋及大殿,兩人兜轉出江寺數圈。


  「甚麼都沒有。」然寧澈不顯失落,桓古尋亦語氣平平:「還剩一處沒有搜。」


  四隻眼睛齊齊望向亮燈的小屋。


  桓古尋道:「那老和尚下盤虛浮,不會武功,直接制住他。」「就怕咱們要的不是屋內的東西,而是屋內的人。」寧澈說:「我想套套他的話。」


  「你猜出他是哪一方的人了?」面對好友的疑問,寧澈試著分析:「他會問這首歌的來歷,表示已察覺歌詞的含意,今晚應有所行動。」聽罷,桓古尋眉頭深鎖,寧澈便問:「怎麼著?」


  「他不會武功。」簡短五字,即可表達歧見。


  寧澈不改其意:「他不會武功,不代表他不是我們的敵人。」桓古尋亦同:「他不會武功,也沒甚麼心機,三兩下便被你戳破專心念經是假,這樣的人,誰會派他來接觸進叔?他也不像是進叔的人,不然他該會暗示我們。」


  「你說得有道理,但我堅持我的想法。」寧澈露出玩味的笑容:「這下有趣了,我們倆頭一回無法達成共識。」濃眉一軒,桓古尋道:「機會難得,來打個賭吧!」「好。」寧澈當即應下。


  沒有起伏的般若波羅蜜多持續大半夜,正以為這陣梵音會通宵達旦,它卻忽然停止,徒留詭祕的壓迫感,沉滯不散。


  「來了。」桓古尋本來蹲在窗邊,一見慧觀踏出屋門,直朝大殿,連忙偕寧澈鑽回被窩,闔眼假睡。


  慧觀沒有進入大殿,只就著窗子在外張望,隨後快步離去,出了寺院。


  暗暝時,夜風中,草鞋沙沙疾行,幽燈忽左忽右地搖晃,慧觀攏緊斗篷,兜帽下的臉繃得死緊,神情凝重,一路向南,來到蠡湖湖濱。


  今夜月色明亮,不用提燈也能看見許多小船竹筏停泊於岸,此時已過子夜,船民均熄燈就寢,獨獨湖心一點光亮若隱若現。


  慧觀高舉燈籠,另一手伸前遮住燈光,旋又把手拿開,如是反覆數次,燈火閃爍,在黑夜中格外明顯。


  奇怪的是,湖心的船燈跟著閃光,兩盞燈彷彿隔空對話,這一頭一亮一暗完,便換另一頭明晦不定,往來三回後,慧觀才放下手中的燈,蠡湖中央的小船終於駛動,緩緩漂近。


  船上僅一人,該者頭戴斗笠、身著蓑衣、手撐竹篙,體型瘦小,嗓門暗啞:「小人在這裡划了十年船,今晚是先生第一次同我通信。」


  「別叫我先生,我業已出家修佛,不理世俗。」慧觀冷然:「我是次來是想提醒你們,夏進已有動作,你們得趕快找到他,否則後患無窮。」


  「先生說的可是那些漁民唱的歌?」船夫回應:「夏進本意是欲發信求援,卻也同時暴露自身所在,此舉可謂鋌而走險。」接著話鋒一轉:「倒是先生嘴上說不理俗務,遇著急事,猶是趕來報訊,先生果然還念著……」


  「好了。」慧觀微慍:「話我已帶到,剩下的你們自行解決。」言罷,轉身欲走時,只聞衣袖撲簌,視線中驟然多一根長竿,隨即躍下一道黑影,本在甲板撐船的人掠至跟前,聲陡降:「先生十年未跨足蠡湖,敢問您如何得知漁民傳唱?」


  慧觀擰起眉頭:「今日有兩個外地人投宿出江寺,我是從他們口中聽得的,合該是他們在旅途中不時耳聞,遂能哼唱。」斗笠下的語調疑心不減:「兩個人?長得甚麼樣?是不是一個形貌俊貴的公子,和一個高壯的突厥刀客?」慧觀先是怔然,後才應道:「是。」


  「是寧澈及桓古尋!」那人驚道:「他們在出江寺?帶我去!」慧觀文風不動,僅問:「你確定?」


  那人回道:「今晨我收到消息,兩天前他們人在揚州,揚州到蠡鎮坐船只消半日。他們必然對夏進的失蹤心急如焚,尋人尋至蠡鎮亦非難事,而且我有他們的畫像,兩相對照自可確認。」話到一半,他垂眸思量,後續:「安全起見,請先生留在這裡,此去由小人單獨前往。」


  「慢著。」慧觀卻言:「我看著他們便成了,那二人不識得我,猶在睡夢之中,你速速回去通報,多派些人來,也好過你一人對付他們兩個。」那人聽完連連頷首,欲要依言而行,忽又裹足立定。


  「怎麼了?」慧觀問。「沒甚麼……」那人倏然憶及一事,慢悠悠地接道:「當年小人授命至蠡湖時,太陰使大人曾要我轉告先生您一句話。」


  將帽檐拉得更低後,慧觀愈加冷淡:「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吧,而今說有何意義?」「大人素來深謀遠慮,他囑咐我做的事,自有其意,小人只是一個帶話的,這話合不合時宜,先生自能判斷。」握著竹篙的船夫一面杵地,一面轉述:「盛讚莫過於敵;罣礙多半在己。」


  慧觀沒有答話。


  那人又道:「先生要回寺,請讓小人跟隨在後,以防萬一。」「能有甚麼萬一?」慧觀不耐煩地揮揮手,「還不如快去通知……」「先生。」船夫忽地欠腰,甚是恭敬:「小人在這兒的職責一是保護您,二是供您差遣。」


  慧觀道:「既是供我差遣,那你還站在這裡做甚麼?」「小人剛剛說了,一是保護,二是聽候差遣,言下之意,便是您的人身安全優於您的指令。」那人雖是卑躬,口氣卻是不容轉圜。


  「哼!」慧觀冷笑:「效羽當真厲害,手底下甚麼人都有,難得的是每個人皆對他惟命是從,叫你們往東,你們的鞋尖不偏半寸。」「吾等追隨莊主是因欽佩他的風骨,有幸為莊主賣命,是三世也修不來的福氣。」那船夫彎身不起,但言談間隱隱透出一股驕傲。


  「他不是我的莊主,我沒必要聽命於他。」慧觀固執己見:「你們的事,我不會插手,也不會幫忙,那兩個少年郎明早就會離寺,到時你們怎生處置他倆,我管不著,但在這之前,我不准你們弄髒我的寺院。」


  「弄髒?」暗啞的嗓子怒氣漸增:「先生該不會以為,剃了髮,取個佛號,就能消泯過往的一切?昔年大將軍對先生的賞識之情,知遇之恩,最後只能換來您的置身事外嗎?」


  「住口!」慧觀的臉扭曲了幾下,喝道:「我的事輪不到你來多嘴!」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良久,船夫輕嘆:「既然先生堅持,小人自是無權違抗。調動人手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我們就等到他們二人出寺再動手。」長揖一拜後,他道:「這二人年紀雖輕,但行事極其大膽,難以預料,先生千萬小心,儘量不要與其照面對話。」


  「我自有分寸,告辭。」慧觀點了點下頷算是回禮後,踏上歸途。


  小船一復駛,寧澈就湊至桓古尋耳畔低語:「你去跟老和尚,我去跟那船夫。」「等等。」大手一攔,他道:「咱倆一塊兒走。」


  「你怕我被發現?」寧澈目現精光:「我倒想瞧瞧,晉淵莊內究竟藏著多少能人異士。」桓古尋只說:「我們來這裡,是要找進叔,不是要報仇。」善辯的嘴再開,試圖說服友人,然沉穩的男音又言:「當前咱們不是只有兩個人,尚有小芳小姐呢!」寧澈舌頭一結,然後偏過頭,悶悶地道:「莫怪你堅持要帶那個大小姐。」


  桓古尋道:「先回出江寺,那老和尚的身分不簡單,還知曉進叔最後的動向,他雖不是晉淵莊的人,晉淵莊卻很看重他,抓住老和尚,會比跟蹤船夫來得有用,也安全得多。」


  「好。」望著小船逐漸遠去,寧澈喃喃低語:「反正也記住他的相貌了。」


*****


  出江寺的風比適才出來時更大了,然慧觀早就習慣這份陰冷,毫無所察地邁過寺門,從前院便瞧大殿裡隆起的被褥,跨過門檻後,走近兩床軟褥,正要出聲,背後純亮而慵懶的嗓音先至:「大師……不對,該叫您先生才是,先生深夜探望,有何要事?」


  慧觀猛地回頭,就見門口多了兩道身影,再看向腳邊的被褥,才發覺被子裡根本沒人,是被特意堆高而已。


  「是我大意了。」驚詫過後,慧觀旋即冷靜,行至最近的蒲團,屈腿盤膝,閉目端坐,「若是想問老衲夏進在何處,恐怕得失望了,他們會來出江寺,與老衲無關,他們後來去了哪裡,老衲也不知悉。」


  寧澈笑道:「先生不必急著擺脫是非,目下我比較想弄清您的態度。」稀疏的左眉一跳,慧觀不解。


  桓古尋踏前一步,說:「你特意走進來,是要跟我們說甚麼嗎?」兩條灰白的眉毛聚攏,慧觀歛眸承認:「是,我本想告知你們實情,讓你們有多遠跑多遠。」


  「哦?」寧澈微張著嘴:「出乎意料啊,先生為何要幫助我們?」慧觀答說:「老衲並非晉淵莊之人,自無必要為其守著二位。」


  「可是你幫他們抓夏總舵主。」桓古尋直言:「雖然最後被總舵主逃掉了,但你還是幫了。」慧觀鼻息一重,咬牙道:「夏進的事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寧澈又問:「那他到底在哪裡?」


  慧觀重重呼出數口氣,才續:「你們要我說幾次才懂,我不曉得。」桓古尋瞇起眼:「你的表情……和你剛才對那船夫說要看管我們時一模一樣。」「你!」烏黑的眼瞳一現,盛滿怒意。


  懶得與他爭辯,寧澈轉而對桓古尋說:「算了,把他帶上。」還未回應,慧觀先道:「挾持我,二位在尋到夏進前,會先落入敵手。」


  如畫的眉目一展笑顏,燦爛而凌厲:「那先生最好祈禱,你的安危在他們眼中有足夠的分量。」


  放在膝上的五指顫了顫,慧觀道:「難怪柯昱揚說你們膽大莫測,我年輕時若有你們五成的氣魄,如今何須嗚呼哀哉?」


  「哪裡來的氣魄?」桓古尋被這句話逗笑了,自嘲:「我倆從大草原到洛陽、到江南,不是藏頭蓋面,便是畏畏縮縮,到中原以後,我的膽子越來越來小了。」


  「我也是。」寧澈說:「不找一顆定心丸,我可沒膽玩太大。」然後左臂往大門的方向一敞,續:「大師,請。」


  慧觀不求饒也不掙扎,直起身來朝外。


  桓古尋偕寧澈跟在後頭,問說:「夏總舵主是甚麼時候來,甚麼時候走的?」「初二的午後來的,他們待了兩天,水退了才離寺。」三言兩語間便到寺門,出江寺的正門對著一個三岔口,慧觀指著中間那條小路,「他們倆往鎮子的南邊去了,該去渡口搭船。」


  這時,清冽的晚風拂面吹衣,手一張,一片竹葉正好落入寧澈的指間,「看來雨一停,他們就搭船北上了。」把玩著竹葉,他忖道:「進叔大約初四起程,至晚初五戌時到達目的地揚州……」「興許他們沒去揚州。」桓古尋說:「既知後有歹人追蹤,照理說會先求安穩,等危險過後再作盤算。」


  「不打算去揚州的話,那就不會搭船。」寧澈進一步推測:「水面不比陸地,一旦被晉淵莊的人鎖定己方船隻,形如甕中捉鱉。」


  桓古尋忽問:「如果沒被鎖定呢?」「沒被鎖定?」寧澈一呆,五指略鬆之際,又一陣風襲來,葉片溜過指縫,乘風飄去。


  葉子在半空中繞了兩圓,和其餘被吹起的落葉混作一團,黃的綠的、長的短的、寬的窄的、數以千計,漫天蓋地。


  那片竹葉依然在出江寺門前,依然在三人的視野裡,卻再也找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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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是大人的童話故事;江湖,是俠客揚名的所在;爭奪,是人類亙古不滅的本性 在虛構的江湖故事中,書寫一段充滿血與淚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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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鑼鏘鏘,火熊熊,孤兒何處安身家?天蒼蒼,野茫茫,勇士終難回故鄉。」年歲半百的漁夫雙手撐著竹篙,口裡操著濃厚的鄉音:「鑼鏘鏘,火熊熊,津波不見牡丹香,天蒼蒼,野茫茫,草原只剩牝狼強。」   小舟划至人船密集處後,漁夫提起竹篙放至甲板,正想放聲叫賣兜售漁獲,回頭卻被兩個不速之客嚇了一跳,一個
  「咚。」手一鬆,無意識的王淦應聲仆地,許震海陰側側地說:「滾!否則我擰斷你的骨頭!」   李勳平靜如常:「老先生莫動氣,他落在三位的手上可謂天理昭彰,只是這人的牽扯既多且雜,禍害甚廣,晚輩得查明真相,給鄉里一個交代。」   「交代?你問過我的拳頭嗎?」話音方落,寬大的藍袖灌風鼓脹,屈
  「孫老伯,你在家嗎?」洪珺萱步入小屋,前堂空無一人,遂提氣再喊:「有人在嗎?」「興許是出門打魚,稍待片刻吧!」藍渝樺跟在二師妹後頭。   洪珺萱蹙眉發愁:「師姐,你說小師妹看得懂暗號嗎?」藍渝樺抱臂倚牆,「就算看不懂,她目前應無性命之憂,城中的情形你也見到了,死了一堆匪賊。雖然咱們老是念她學藝
盧筠甄拔劍擺出架式,直視白髮白面的男子,嚴陣以待。   寧澈痛到快說不出話來,幾個字勉強越過牙關:「快……快跑……」「哧──」盧筠甄割去衣袍下擺,扔給渾身浴血的人,說:「一起來,就一起走!」   「喔……小妞真有義氣……」那人不只髮膚如白絹,嘴唇也像裹上一層麵粉般,毫無血色,配上細長的眼睛及長著
爾後,桓古尋三人提氣縱身,飛越家家戶戶的房頂屋脊,臨近打尖的旅店時,忽感有異。   夜幕低垂中,但見二十來個黑衣人鬼鬼祟祟地弓著背,團團圍攏旅店。   許震海當即瞭然:「是那個甚麼劍門來了,呿!白天逃之夭夭,夜裡才敢尋上門來!」桓古尋道:「我不想和他們打,趕緊離開吧!」「只怕沒那麼容易,他們要作
 「等一下。」許震海叫住頭前的同伴。   寧澈問:「怎麼?老先生還有行李沒帶上嗎?」桓古尋有些訝異:「你從監獄偷跑出來,還有行李啊!」   「老夫眼下就這一身肥肉,沒別的了!」許震海沒好氣地道:「我是說你們倆,就這樣走出去啊?」   兩人奇怪地對望一眼,桓古尋反問:「不然呢?」   「嘿!是
  「鑼鏘鏘,火熊熊,孤兒何處安身家?天蒼蒼,野茫茫,勇士終難回故鄉。」年歲半百的漁夫雙手撐著竹篙,口裡操著濃厚的鄉音:「鑼鏘鏘,火熊熊,津波不見牡丹香,天蒼蒼,野茫茫,草原只剩牝狼強。」   小舟划至人船密集處後,漁夫提起竹篙放至甲板,正想放聲叫賣兜售漁獲,回頭卻被兩個不速之客嚇了一跳,一個
  「咚。」手一鬆,無意識的王淦應聲仆地,許震海陰側側地說:「滾!否則我擰斷你的骨頭!」   李勳平靜如常:「老先生莫動氣,他落在三位的手上可謂天理昭彰,只是這人的牽扯既多且雜,禍害甚廣,晚輩得查明真相,給鄉里一個交代。」   「交代?你問過我的拳頭嗎?」話音方落,寬大的藍袖灌風鼓脹,屈
  「孫老伯,你在家嗎?」洪珺萱步入小屋,前堂空無一人,遂提氣再喊:「有人在嗎?」「興許是出門打魚,稍待片刻吧!」藍渝樺跟在二師妹後頭。   洪珺萱蹙眉發愁:「師姐,你說小師妹看得懂暗號嗎?」藍渝樺抱臂倚牆,「就算看不懂,她目前應無性命之憂,城中的情形你也見到了,死了一堆匪賊。雖然咱們老是念她學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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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後,桓古尋三人提氣縱身,飛越家家戶戶的房頂屋脊,臨近打尖的旅店時,忽感有異。   夜幕低垂中,但見二十來個黑衣人鬼鬼祟祟地弓著背,團團圍攏旅店。   許震海當即瞭然:「是那個甚麼劍門來了,呿!白天逃之夭夭,夜裡才敢尋上門來!」桓古尋道:「我不想和他們打,趕緊離開吧!」「只怕沒那麼容易,他們要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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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理財資訊的普及,越來越多台灣人不再將資產侷限於台股,而是將視野拓展到國際市場。特別是美國市場,其豐富的理財選擇,讓不少人開始思考將資金配置於海外市場的可能性。 然而,要參與美國市場並不只是盲目跟隨標的這麼簡單,而是需要策略和方式,尤其對新手而言,除了選股以外還會遇到語言、開戶流程、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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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捏著條汗巾擦了擦額上不存在的汗,聲音有些發緊發尖的嚷:「什麽異事,哪那麼好聽,就是鬧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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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偏西,晨獨缺日,九五失六,李白逝求,其身領兵,歹員齊行」 「止少日勿土欠位,十口時石自迎陽,任劍一平水中水,來去仗運亦仗風。」一個沖雲派普通女弟子古冰亦的江湖奇遇從一個行蹤成謎的女子成亦非,牽扯出了偌大的江湖恩怨、刀光劍影。「性格決定命運」以及「生命自會尋找出路」,乃古今箴言。刀光劍影、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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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這個週六的中午,殷離和陸無雙兩個人,在後門的一家小飯館吃飯。而寢室裡另外兩個人,小昭回家,儀琳一早就出門做家教掙錢去了。   這家名為“小周家廚”的小飯館以價廉、味美、量足、上菜極快、無限續飯和服務極簡而著稱,菜式主要是香辣風味的,也兼顧了少許本地口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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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七是島添大里集落每隔六天一次的「六齋市」舉辦的日子。肖日接受公主的邀約,戀花接受無名的邀約,肖風接受心恬的邀約。 雖然孤單的長守沒有人約,但出於人潮眾多、安全堪慮的考量,小強還是要他暗中跟在附近待命。
賀老伯這間旅店的伙房手腳很快,蔣磬只是在房間休息了一會,飯菜就已經呈上,聞著肉香,早就餓了的蔣磬準備大快朵頤,但他吃沒兩口,轉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前準備時刻服侍蔣磬這個大顧客的于小雪,只見她下意識不斷的嚥著口水,顯然,雖然是旅店老闆的養女,但于小雪的伙食也不可能這麼好,這年頭一般百姓,有口吃的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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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木屋之後,小強發現長守、肖風、戀花都在,一問之下得知三人今天都沒出門。 想想其實很正常,除非下山到大里集落,否則主城區、木屋區根本沒什麼地方可以逛。再說一行人初來乍到,若是到處亂晃很容易被誤會。
烏江少年,是那個春日第一位客人。 我們這些丫鬟小廝在青樓歌坊打滾了這麼些年,眼力是不會差的,那一身一看就是富貴人家才穿得起的刺繡長袍,頭上髮冠挺拔,稚嫩的臉頰尚未褪去青澀,我看見微微駝著的背,伏案擺弄文墨的書生們都有的毛病。 「我想見……」他低聲喃喃著小姐的名字,「我想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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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雲山莊位於浙江省寧海縣胡陳鄉,莊主是葉夢鼎,乃雲夢澤蓮花山莊莊主夫人葉夢姝之兄,也是江元宇的舅舅,江子淵便是想到這一點,才將歸雲山莊的人劃去。  「何以未見大嫂?」江子淵詢問他的大哥江子源,對大嫂未出席喪禮表示不解。
接著約定日到,媽媽差人去火車站接人,這個青南簡單的帶了一些必需品跟衣物,兩個小時的車程後,到了位於山上的宅邸,小颯親自接見,因為排場大,青南有一點嚇到,接著媽媽就很嚴肅的現身,人直接帶到餐廳去,現在是下午的十二點三十分,雖然桌上放滿大餐,卻沒人動手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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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還在這裡?」老湯載我到巷口後,我一個人緩緩走回家,看到小易仍坐在門口。 我知道老湯還沒走,他一定是想確認我的平安後,才會離開。 「妳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小易露出了受傷的神情。 「我說沒有,什麼都沒有,你會相信嗎?」我冷冷地反問小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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