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松果蜥

草叢間傳來陣陣聲響。別於風聲，異於鳥鳴，細小瑣碎，宛如來自時空裂縫的嘆息，在恍惚靜謐之中嘎然而止。

我停下腳步，想看看那動靜究竟來自何物，又或者至少來自何方。佇足停留了一會兒，沒能再聽到那窸窣竄動，僅有微風徐徐，為等待的時間拂去一絲寂寥。

『大概又聽錯了。』我暗自揣測。

走在野地，只要有任何動靜，乃至絲毫微小聲音，我都會仔細觀察傾聽，不放過一點氣息。有時就是這種微不足道的細枝末節，洩漏了藏身於林的野獸和羽翼。但現實常常事與願違。十之八九，那是春風在林間調皮、那是光影在打鬧嬉戲、那是樹木在放鬆呼吸。

正要邁開步伐，我的雙耳又再度捕捉到那律動的軌跡。此刻我確定了，那是在枯枝落葉堆中移動的聲響，肯定是爬蟲類或其他小型動物。而且照這音量大小來看，應該不是小型石龍子或蛇蜥，感覺可能是中大型巨蜥或蛇類。

我朝聲音方向望去，卻仍在發現目標前遺失了殘響，沒了聲音主人所露出的馬腳，這躲貓貓的難度又將更上一層。我把目光放廣，定睛鎖定可能藏身的區域，試著在下一波未知潛行時，揪出那神出鬼沒的真面目。

時間在雙眼留下痕跡，乾涸的不只有大地。寒風將熱血燃盡，過於專注的副作用永遠是喪失耐心。眨眼分神，略微仰望樹梢尋覓鳥蹤，那細碎窸窣又再次響動。回望地面，霎時銷聲匿跡。在荒野的掩護之下，這些森之愛子總是快我一步。

『緣分啊。』我心想，總是有這種時候。

遠方傳來的呼鳴，近處捎來的啼聲，彼此的距離看似影響甚深，卻全然不是重點。迢遙彼方的顯現，目標雖遠但或許仍知曉方位；對比密林中的尋寶探險，明明近在咫尺，卻連個影子都尋不著見。有什麼蒙蔽了雙眼，抑或是自然不願揭露那樣的難能可貴，不論真相為何，無法相會就是無法相會。

我試著走近尋找，登山鞋底按著枯葉細枝，枯槁的尖叫連連不斷，即便嘗試放輕腳步，仍銳利刺耳宛如陷阱。是啊，人類想在這乾旱大地藏起自身，得有輕如鴻毛的矯捷，或是潛形匿影的忍技。

我站穩腳步，停止鞋下的噪音。細微的聲響餘音繚繞，撫過落葉的移動軌跡抓住我的眼球。我想起在 Perth 市區時，第一次相遇的情景：那小小短腿在柏油路面上努力奔走，彷彿正逃離豔陽下的灼熱瀝青。而森林中的步伐顯得和緩晃悠，伴著拂過樹叢的清脆，以及踏過乾燥大地的樂音。

在荒野，眼睛不是一切，試著用雙耳來感知，用味道來琢磨，用觸覺來體驗，你將會對這世界的廣闊更加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