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頁詩箋 》

麻吉 攝影

高鐵通車後，台北台南二地的差旅更加頻繁了。今天又是35歲以來數不清次數之單身外宿的無聊夜晚，走遍府城所有熱鬧的市街後，於後踩進一間連鎖書局的大門。

他伸手拿取一本『辛波絲卡詩選』，突然同時出現另一隻纖細的手臂也伸手欲探觸那本書，剎那間他們吃驚地顧視著彼此。

「是妳？」他跼促不安地問起。 原來她是五年前一度深愛著自己的女子，但當時的他不願被婚姻束縛最後致使她失意的離開。於今乍見她的模樣，突覺她氣質出眾又好有人緣，他開始憎恨為何以前的自己竟然可以毫不在乎的放棄。

「嗯！」她臉上初現訝異繼而轉為淺淺地笑容。「這幾年，過得好嗎？」話裡小心翼翼。

 「呵. . .不好也不壞。」他聳聳肩。 其實好想告訴她：「真的好想妳。」

 「一個人. . .，怎麼出現在這裡？」她了解，只要緣份未盡；人間處處會有美麗的逢遇。

 「出差！我像候鳥一樣過境府城。」對於這次的相遇他竟然莫名興奮。

她把剛剛手上的詩選交放於他的手中：「看樣子，你今晚更需要這本書。」她的笑容裡一如往昔盈滿著關懷。

看著她，他心中悸動不已。此時的他突然有所領悟：有時沉默之後我們會更後悔當時沒說出口的話！於是，他準備將多年哽在喉頭的幾句話向她表述. . . . . .但是這個時候，突然跑出來一個小孩打斷了他的言語。

「媽咪！抱抱。」她欠身抱起這位小女孩，只見她烏溜溜的雙眸像極了媽媽。緊接著一位斯文有禮的男士跟了過來說：「女兒似乎也累了，想睡囉！」於是她很有禮貌地留下最後一抹微笑向他，但連一聲「後會有期」都沒說就這樣淡淡地消失在視線裡。

每個人都想用自己所設定的先後順序來安排一切，殊不知我們活在一個隨機的世界裡。而生命往往是：當你正在計畫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駁罫的定律即是：傷心與喜悅各佔一半；成功與失敗各佔一半；順心與逆願各占一半，這才是所謂的：圓滿(聖杯)。望著她一家三口的背影，愈是幸福模樣心頭愈是讓他徹底的難過了。

他雙眼審視著手上這本詩選，感覺這是她僅能留給自己的唯一禮物了。習慣地信手翻閱其中幾篇詩句， 此時突然從某篇的夾頁中掉落了一張詩箋(也許是出版社隨詩集附贈讀者的小詩卡)，他俯身將它撿拾起來，發現卡片設計是源自於席慕蓉的一首有名的詩篇：

【一棵開花的樹】   席慕容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

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

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

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讀著讀著；不禁濕紅了雙眼。他在書局冷冷沁透的櫥窗裡面﹐向外遙望瀚漠擁擠的市街，胸口湧現的居然是多年來孤寂的憾緒。熱鬧的府城華燈初上，招牌上的霓虹燈影彷彿似鏡頭底下曝光過度的夜景！光影像蛛網一樣就在最繁華的街角，幽幽地反芻一絲一絲的繫線，那般柔靜地、寂寞地竟輕輕地織上了他的心頭. . . . . .。

◎麻吉創作於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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