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阿茲海默症的老人》—若連回憶也離我而去，我還剩有甚麼？

姓名：不詳

性別：男

年齡：古稀之年

外表：形容枯槁，雙目混濁，身形佝僂，頭髮稀疏，牙齒焦黃

病歷：疑患有阿茲海默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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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眼前的老人，我不禁皺起眉頭，不耐煩地喝問：「老人家，這裏是醫館，你要看病便進來，不看便走罷，別堵在門口，礙著我們做生意！」同時心裏暗自腹誹：「這老頭不會是患有老人癡呆吧？都在門口徘徊了數天了，不來又不去。頭髮又亂得像鳥窩一樣，也不知多少天沒有梳洗過，該不會是在等甚麼二十年前失散了的子女吧。」

       老人竟也不惱，臉上悠自帶著從容的表情，步履蹣跚地走進醫館，徑自到我面前的一張木椅上坐下。

       「說吧，看甚麼病？」我滿不在乎的輕睄老人一眼，眉毛一挑，漫不經心的開口問道。

       老人臉色一正，答道：「心病。」

       不待我再道詢問，他便繼道：「我記性不太好，我會忘記。畢竟人老了嘛，這些事，本是任誰也無可避免的。」

       「但與他們一起所經歷過的事，那每一點細節，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深深的印了在腦海裏。那也是我整個人唯一有價值的東西。每每想起來，無論我的日子如何糟糕，我渾身都彷彿瞬間被力量填滿了一般，你能想像嗎？我這把七十多歲的老骨頭，卻好像再次回到了二十歲的花樣年華，就似那長年幽暗封閉的峽谷，忽然射進了一絲陽光，那是如此神聖的光芒，居然能把那腐朽的死氣一并驅逐而出。」老人回憶著，露出舒心笑意，臉上映照著夕陽的光輝，整個人也像是年輕了二三十歲似的。

       當我正感歎於眼前老人的朝氣，老人忽然笑容全收，換上一副蒼涼臉容，混濁的雙眼也不知何時已溢出無奈的淚水。

       那是一個如此無力的垂暮老人，那股頹然使我心情也跟着變得沉重，只聽他接著道：「但你知道嗎？那些回憶卻是如此殘酷，彷彿要從內裏撕裂我的身體。回憶帶給我歡愉。為什麼！為什麼帶給我歡愉的偏偏是那不可再回去的回憶？為什麼僅有回憶才能帶給我歡愉？」

       說著說著，老淚縱橫的臉上已佈滿激動，手上的青根在抖動，指甲已早早嵌入手心，喊道：「你知道嗎？我已不敢再回憶。我很害怕失去。我怕記憶是消耗品，我怕再想下去，會使這回憶變得稀薄。若我連回憶都失去了，我全身上下，我的人生，還剩有甚麼價值？」

       「我不願失去我們之間的經歷，我不想變成一個甚麼也記不得，只懂得吃喝拉撒睡，每天渾噩度日的糟老頭子。但我很害怕有一天我會忘記一切，忘了他們，也很害怕我會在他們的人生中逐漸淡去⋯⋯」說著，老人已泣不成聲，卻緩緩的站起身來，邁著蹣跚的步子，轉身離去。一如來時，背影是那麼的蒼涼、孤單、死氣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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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啊，我不願意失去你。那些經歷，是我們之間僅剩的唯一聯系，是連着我們的那絲線。所以，我的朋友，請你也別要忘記我們共同經歷過的時光，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