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

晃盪網路，難免與陌生人碰撞。部份年輕人動輒以權威口吻評點作家、作品，比如批評杜甫詩作意境不高之類。我私下稱之為小老，意即無名之輩喜歡把自己當成文壇大老指點江山。儘管看不慣，然而交淺不宜言深，我通常沒說什麼，自行離開。畢竟只是一般讀者，並非作家或學者，我自認沒資格提點別人。

某網友曾表示，他認為吳明益的小說非常優越，放眼國際亦為一流作家。我只覺得好笑，他根本沒看過幾本當代國際小說，竟能斷定誰一流誰不是一流，晚上作夢夢到的嗎？深知網友崇尚感覺，一切觀點純屬「我覺得」，無從分析討論，假使不接受他的觀點，通通皆是庸眾。總之他說了就算，我稱之為「朕即真理」派。懶得多費口舌，反正我是不想看吳明益的。

網友曾興匆匆表示，讀完《疾病的隱喻》大有收穫，比如世上只有兩種人，健康國與生病國。我當下詫異，如此重要之書，他讀完竟拿這句無甚高論的話來分享。忍不住搞笑回應，那我也可以說，世上只有兩種人，喜歡納蘭性德和不喜歡納蘭性德。

蘇珊.桑塔格是美國文化明星，《疾病的隱喻》必有可觀之處。提出那句談不上特別的句子來談，網友的閱讀能力、品味堪憂。不想聽他繼續說下去，於是用我的方式打斷。關於蘇珊.桑塔格和《疾病的隱喻》，由於我缺乏相關素養，自認不該輕易談論，更不想聽網友胡亂解讀。然而真相未免難堪，不便說破，就讓他以為我自大到看不起蘇珊.桑塔格和《疾病的隱喻》吧，無所謂。誤解本是人間常態，在意之人理解我就可以了。至於其他人如何評價我，那是他們的事，無須理會也不想為自己辯解。

網友讀了幾本「好書」，就自詡菁英，瞧不起其他讀者，眼界未免狹窄，在我看來實在無聊。明明並非知識的生產者，只是未必讀懂的消費者之一，何必以權威者自居？閱讀對他而言並非思考學習，不過是累積鄙視其他人的資本。既然話不投機，相忘於江湖對彼此都好。

假使日後與那位網友不期而遇，我希望自己有勇氣效法年少偶像，梁羽生筆下的金世遺，冷冷地睥睨網友，丟下一句：「米粒之珠，也放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