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容師的憂鬱  | 人生哲學

經過時序的推移，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年年循環不已。人人不費吹灰之力，頂上惚惚黑白灰白，終至皚皚潔白。趁著尚有餘力吃喝玩樂之際，又能和老朋友再度重逢，實在是樂事一樁。記得多年前，常常到東區百貨公司閒逛，繞完日文書店，偶爾會走到一樓專櫃，買買化妝品送老媽。

有一次巧遇週年慶，出於偶然，認識一位美容師茜妮，為人親切，加上熱心解說。後來例行到這專櫃捧場，久而久之，變成好友。假期到來，兩人興致一來，便相約觀賞，聆聽古典音樂。

記得有一年剛好法蘭西管旋樂團來台，聽完之後，走出大廳，月色皎潔，清風徐來，清爽異常。霎時間，她竟然吟出鹹濕段子，尤其強調拉威爾《波麗露》簡直是一段slow sex，緩緩做愛，起先聽任管旋樂的節奏起伏，心腦合一，合體投入，肌肉飽滿之際，慢慢親膚，喇舌轉圈，款款進場，恍神之際，灑灑噴湧，極樂升天，樂聲嘎然而止。

好玩的是，話題一下子轉到她的戀情。話說男友是在酒吧工作，長年熬夜，每次炒飯總是要借助 A 片和壯陽藥，簡直是太人工化，無趣無聊到極點。說著說著，忽然間雷雨交加，我倆立刻變成落湯雞。看來，老天爺也不認同她那一段戀情。

這位直白而奇妙的姑娘，講話好玩又風趣，每次我們倆聊起天來，可要祭出腦筋急轉彎，比賽誰能勝出，但我只能甘拜下風。顯然這她常年擔任櫃姐的經驗，不無關係。

有時候，友誼如一瓮老酒，歷久彌新。多年之後，變與不變並行不悖。相約見面，一敘敘舊。總是有聊不完的 話題。尤其是，保養身體這個老話題。

「辜兄好！記得失聯多年，看來氣色還不錯！」

「多謝小妮子！人心喜歡得到讚美，雖然有些是外交辭令，但我相信妳是直來直往，絕不隨便口出美言。」

「是的。人生多變化，35歲那年，我毅然辭掉工作，雖然薪水讓人非常羨慕。」

「究竟是什麽原因？」

「坦白說，那一年視力越來越差，尤其看到黑色紅色特別模糊，也許是面對的是客人的黑頭髮和紅色唇膏，看多了，自然產生的嚴重後果。」

「有時候，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為了賺錢，難免累壞身體。」

「晚上9點打烊，回到家10點吃吃宵夜，追追劇，難免半夜一兩點才上床睡覺。光是化妝，無濟於事。其實，化妝品一直有爭議，後來離職之後，開始以天然的方式養生，自然讓皮膚也受益不淺。」

「妳所謂『天然』指的是什麽？」

「無事一身輕，沒有業績壓力，晚上自然好眠，一覺睡到自然醒，這就是美容覺。11點就寢，開始清肝血和肝火。過去雙眼牽紅絲，現在自然消失了。」

「剛剛和妳見面時，以為妳到韓國去整容，簡直是換了一張臉！」

「哈！我最討厭醫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隨便毀傷，是不孝的！」

「哇，妳出口成章！」

「從小父親教我背誦四書五經，甚至唐詩宋詞。有時候陪他在身邊聽聽古典音樂。」

「一般人的印象是知識分子，才會如此，以前看妳出口時而成語，時而吟詩作對，原來是所謂的家學淵源！」

「不瞞你說，我只是高職畢業，沒有亮眼的學歷，但平時喜歡閱讀，從中獲益不淺。」

「我交朋友，一直不在乎文憑，有時候民間就是一家隱形的大學，妳說是不是？」

「是的。以前SONY 老闆盛田昭夫寫過一本書叫《文憑無用論》。」

「沒錯！我手頭上有一冊文庫本。這位老闆是早期的帝國阿兵哥，戰後開發不少新產品。為了開發北美市場，半個月在美國，另外15天留在日本。」

「是的，任何事情，要是有真誠，總是會有好結果。後來我自修中醫，一開始，覺得像天書，但有一天看到書中一段話說，讀書人研究中醫，如同刀切豆腐，很簡單，其實，意思是說，讀書人具備閱讀能力，也有邏輯思考的能力。」

「沒錯！形容貼切。」

「從中醫的觀點，女人要好好保養腎臟，因為這個器官連著子宮。早上，固定練習韻律舞，轉轉腰，同時甩甩手，所謂腰為腎之腑，手則心肺的經絡。肺是天，腎是地，天地正常交流，體內天氣才會晴朗。」

「妳很有概念。」

「當時，在化妝品專櫃，每天面對客人，發現自己實在講不下去，但為了生活，無可奈何。

「是的。白天是一副面孔，晚上回到家，開始變臉，做回自己。」

「一個人窩在家裡，常常會反思，覺得自己並不是能力好，而是運氣好，剛好家裡一塊農地變成建地，突然間變成田僑。賣掉之後，我分到一筆錢，才沒有後顧之憂。」

「妳實在太謙虛了。但身體好好保養，皮膚自然好，盡量遠離包裝食品，少吃油膩和甜點，冰品也不要碰。」

「辜兄，你說的有道理，這是我身為美容師的親身見證！」

一整個下午的聊天，不知不覺結束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最後相約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