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ere's love?5｜2006.10.23

陽光射入眼睛，醒在白色床上。垂下的直式白色百葉窗，昨晚睡前忘了關密。

裸身的我裹著被單，在床上溺泳賴床。裹著右手邊的被單像是擁抱另一副肉體。

下半身的「乳」動，連自己都好笑。仰頭看著床頭牆上我們戲稱的結婚照，又是一個星期天。

坐起身，床前的鏡子，把一頭亂髮的我照得清楚。嘴角微微上揚練習。

睡起的男人勃起走進浴室。擠好牙膏的牙刷放進嘴裡後，在屋內走動。

煮了咖啡，走回浴室，另根牙刷拿起的透明漱口杯裝水洗淨牙與泡沫。

噹啷聲，兩根牙刷放回透明漱口杯後，走回臥室。

開了手機，一則訊息一則留言。

【沒看到你，有點失望。明天應該說今天有空嗎？from小斌】

套上內褲，去了廚房，煎了顆蛋，烤了土司，裝了咖啡，坐在工作桌後方的長形木桌。

聽取留言。「喂。我是鐵罐。你有來ppub嗎？我沒看到你。我還滿想看你的肌肉的。」

在他的爽朗笑聲中切掉手機留言。

按下了長條透明五片專輯播放機器，讓士灴說是他品味的音樂播放器工作。

工作中抽空上了唱片行買了他最喜歡的女歌手新專輯，正在播放中。

早午餐以後，把一個禮拜的換下衣服分類依序丟進洗衣機。

拆下被單等整組的床套，拉起的時候還依稀感覺彈簧床的沉重。

「現在幾點啦？」在我懷中醒來的士灴問著。捏著他的手臂肌肉按摩。

「剛過一點。」大腿已經橫跨他的身體。

「唷。」他拉著我的手去觸碰。「嗯。」賴床呢喃聲伴隨著他的磨蹭。

「做愛嗎？」他問我的時候，已經坐在我身上。

「你想在上面嗎？」問著的嘴被他吻著。

在星期天洗床單以前，再弄髒一點是他做愛的藉口。

十指扣緊他的的十指，壓在他身後起伏。

我套著乾淨的枕頭套。習慣的看著床的另一邊。

「你不把褲子穿上嗎？」我們站在床的兩邊，把枕心放進枕頭套裡。

「如果今天不出門，我還打算這樣過一整天。」他嘻皮笑臉的對我說著。

把被套和床單換上後，他突然抱住我往床上倒下。

「佑，你理小平頭，好像小猴子唷。」他的手像是轉籃球般搔弄我的頭。

他的大腿鉤上我的腰。「要不是下基地，我才不要都破大冬了還剃小平頭。」

他在我耳朵吹氣。「佑⋯⋯我們把家裡的書房跟客廳打通⋯⋯重新裝修如何？」

「你不是還在背房子的貸款嗎？又要增加一筆支出，累死自己啊。」

「你老公我，很厲害的。」

「是啊⋯⋯」我摸著他的臉，我想他一定是又不知道同時進行多少案子。

「我想說在你退伍前，改成適合兩個男人生活的房子，你覺得呢？」

「隨你啦，你不要跟之前一樣，想說我在部隊，不在你身邊，就沒天沒夜的工作。」

在我退伍前半年，我們的家重新裝修，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他神祕兮兮的矇住我的眼睛，牽著我上公寓，進了大門，脫了鞋子。

赤腳站在新的家，打掉了書房，讓這層公寓只剩下一間房間和浴室，室內空間感更好了。

「你幹嘛把浴室做成透明的啊！」我抱著他看著房間旁邊的透明浴室。

「因為這將會是我們共同生活，度過下半輩子的兩人世界。我想要無時無刻的佔有你。」

把屋內的桌子、櫃子擦拭過一遍後，開始拖地板。

趁著空檔，去晾了衣服，洗了下批衣服，繼續回來拖地板。

電腦後面的桌上還有他買的雜誌，我不是他，不知道怎麼歸類在他的書架上，

就一直堆在這裡。旁邊他靈感枯竭時的菸灰缸，依舊。

插上電源，在暖暖陽光曬下，開了電腦收信。

隨著最後批衣服洗完晾上，我帶著泳具出門。星期天下午偶而去附近的泳池游個一兩圈，

這些年，男同性戀紛紛的佔領了游泳池。進入領域，彷彿是練習老舊的雷達，怕它壞了。

再怎麼壞掉、罷工的雷達都會有反應的。無須偵測，四處皆然。

打從走進更衣室開始，在櫃子前面，不時可以感受飄過來的目光。

左手邊穿著低腰泳褲的男子在我脫下衣服，眼神已經不時飄移。

「佑，你看左邊那個人一直在瞄你喔。」他這麼對我說。

「是你吧。你身上的低腰白色小泳褲，太稀奇了。」

在白色泳褲還沒流行以前，士灴絕對帶著獻寶的心態穿出來游泳。

升上大三的暑假，我們在一起。

跟他出來游泳，我才知道他有這麼一條在G片上才看得到的泳褲。

「我請當造型師的朋友幫我從國外帶回來的。」他得意的說。

「再過幾年，滿泳池好幾條小白泳褲的時候，我早穿膩了。」

「到時候，你不會是要換布料更少的吧？」我穿上了相對他而言布料多了不少的泳褲。

「是啊，如果可以不穿，那更好。我們去國外天體俱樂部渡假吧！」

「臭屁。」打他屁股的時候，我們嘻嘻哈哈模樣又引來些注目。

他從水底浮上，雙手撐著身體，跨出泳池，走向躺椅上的我。

「我還以為白色下水後，會變成透明的泳褲。」開著玩笑的說。

他接了我遞給他的水罐。他翻出泳褲裡的那一層。「如果把內裡剪掉，應該會吧。」

「好了，好了，別再露毛了。」我說。他卻像小孩子般的，在我左右嘻笑玩耍。

泳池的浴室沒有隔間，空空盪盪的，蓮蓬頭在四周牆上掛了一圈。

第一次跟他走進來，我便想回去再洗。他拉住我，說在這邊隨便沖沖，會舒服些。

他擠了洗髮精抹在後腦勺。

「我當兵的時候，浴室是個大水池，每次洗澡，都是擠著一堆人。」

「每天在一堆人面前洗澡，身體的裸露一點也不害羞。」他說著。

「我還沒當兵啊。」

「這麼菜，連入伍都還沒入伍。」

「你捨得我去當兵就是了。」

他沾滿泡沫的手拉起我的手。「你刺中要害了，我捨不得，行了吧。」

他親吻我的臉頰。「反正那是兩年後的事情。」頭頂上的泡沫滑下經過他的眼睛。

眼角餘光發現他的赤身親吻引起了注目。「趕快洗洗，趕快離開這裡。」

在一起的前一年，總為他的大膽感到退卻。因為不夠勇敢。

他在機車后座，環抱住我的腰。「你還真是到哪，都想引起大家的注意。」

「別這樣咩，我還在體驗被男朋友載的感覺。以前都是我載女朋友。」

「唷。」我回應著。「你在喔什麼？」

「沒。我只是覺得最近你都要我騎，自己不騎⋯⋯」

「我沒跟男人交往過，我還在學習啊。」

機車停在購物中心的停車場。停妥，安全帽放妥置物櫃。

往購物中心門口前去時，他牽起我的手。我收手，他又牽住我的手。

「幹嗎牽手？」

「因為我想。九份家遊的時候，我也是牽著你，到處跑。因為我想。」

「為什麼一定要牽手？」

「我怎麼牽女朋友的，我就怎麼牽男朋友。男朋友跟女朋友是一樣的。」

我抓抓空氣，彷彿是在牽手。一個人走去購物中心門口。

獨自推著推車，購買著生活用品。在各個貨架間穿梭。

隨著時間流去，假日的購物中心，

可以看見越來越多的同性戀情侶夾雜在異性戀家庭與情侶間。

繞過一個貨架，見到一對，繞過一個貨價，又見到一對。

他們／她們親暱的模樣，再再都對外宣示著我們是一對男朋友。

我看得出神。出神到看見另個自己站在對面，而身邊站著想念的人。

「我們等會要去一下蔬果區。」士灴拿著三條裝的牙膏，低咕著價錢。

「喔。」我雙手插著口袋。他一手推著推車，一手把我手從口袋裡掏出。

「你怎麼這麼愛牽啊⋯⋯」我抱怨著。

「你不覺得牽手的時候，心都暖了起來嗎？」他一手撐在推車把柄上對我笑著。

其實我對牽手並沒有這麼反感，只是這個社會的眼光讓我恐懼了。

我也曾想過要光明正大的與男朋友牽著手上街。

我只是想罷了，而士灴他只是做了。

「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身邊了，我怎麼辦？」我停下了腳步。

我為他的勇敢，感到高興，也為將來分手，感到害怕。

「我不在你身邊，那我會跑去哪裡？」他捏著我的雙頰。

「誰知道，搞不好是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你怎麼能確定我們會在一起很久很久。

「如果有一天，我必須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我一定會留下讓你找到我的訊息。」

我獨自推著推車上了平坦的運送帶，夾在兩對同性戀情侶中央。

「阿姨，我們等一下可以去麥當勞嗎？」一聲童語在節完帳提著兩大袋購物時聽見。

看見舒妤帶著一個小朋友坐在出口處的長椅上。

「妤。你怎麼會在這？」我停下了腳步。舒妤轉過頭，對我笑著：「好巧喔，佑。」

走在他們面前。「小寶貝，他是祥佑叔叔。」舒妤彎腰垂髮，臉都快貼上他的臉。

「叔叔。」小朋友對我笑著。「玫瑰學姊跟狐狸兩人約會去了，就把小寶貝托我。」

「是啊。昨天在狐狸懷裡的小孩是他啊。」

他張著大汪汪的眼睛看著我。「叔叔，你好高喔。」

放下了兩袋東西，我把小孩扛在肩膀上。「你小心啊。」舒妤貼心的說著。

「好高喔，好高喔，好像飛起來一樣，呵呵。」

「我回去要告訴爸比跟媽咪，嘻。」隨著小孩嘻笑，我扛著他繞著小圈圈。

經過我們身邊的那對夫妻，對著我們微笑。「舒妤？」頂著大肚子的孕婦停下腳步。

是舒妤以前在女性雜誌的同事。她指著我跟小寶貝：「你先生跟你小孩啊！好幸福喔。」

看著舒妤正要解釋，那位太太卻也聽不進去解釋，伴著她先生緩慢走進購物中心。

「沒關係啦。」我對著一臉尷尬的舒妤說著。

「我們三個逗在一塊，剛好是個小家庭。」我爽朗的笑著。

頭頂上的小寶貝，舉起了他的小手，伸出食指，俏皮的說著：「呴，男生愛女生。」

「叔叔，你喜歡舒妤阿姨嗎？」他低頭看著我。

「我喜歡舒妤阿姨啊，但是不是男生愛女生的那種喜歡。」

說完，才想到小孩子怎麼會懂這麼多大人的名詞呢。

「叔叔，你有女朋友了嗎？」小寶貝問了這個問題。我笑著看著他。

舒妤仰頭看著他：「小寶貝，祥佑叔叔不喜歡女生的。」我看著舒妤。

「喔〜」那聲童語真是喔的像是他都懂了。「男生愛男生。」

「小寶貝啊，你又知道什麼是男生愛男生啊。」我在繞著舒妤轉著。

「我知道啊，爸比跟媽咪是女生愛女生。媽咪有告訴我還有男生愛男生。」

「你真是人小鬼大啊。」我笑著。而後看著舒妤：「玫瑰學姊是這樣教小朋友的啊？」

舒妤手勾著我捧腹大笑。「叔叔，你是一號還是〇號？」

目送他們離開，小寶貝在前坐，張著小手對我眨眨。「Bye-Bye！」

提著兩袋重物走向停車場時，腦袋想著那些小寶貝滿口的大人辭彙，

心想著玫瑰學姊到底會把小孩教成什麼樣子。

這麼小的小孩就跟他說無論喜歡男生或者喜歡女生都好。

一個人又搖頭又傻笑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