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第六集的哀悼，綠色的辣椒

我實在不太明白：為什麼拉雅夫斯基導演的最新影集──〈黑色相框〉全部的十二集中，唯有第六集的收視率是如此地低？作為拉雅夫斯基導演的助手，我看著電腦螢幕上的數據表，一面抽著香菸一面在心裡納悶著這個問題。

整體上來說〈黑色相框〉算是拉雅夫斯基導演執導的影視作品中算是蠻成功的一部，就連我早上在街角的餐館吃早餐時，總會聽到有兩三名年輕男女邊喝馬克杯中滾燙的咖啡邊大談〈黑色相框〉的內容。

「亞諾威斯在最後回家鄉的那幕真的很感人。」男子說。

「真的，尤其是亞諾威斯在回家的路上看到站在洋蔥田裡遠望山丘的母親，我真的無法忍住不哭。」坐在男子對面的女子說。

亞諾威斯在〈黑色相框〉第六集的開頭時，獨自一個人走在橙色夕陽的下班路上，亞諾威斯經過超市，他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後，決定進去買晚餐的食材。演員諾亞很生動地展示了亞諾威斯在整天忙碌工作後的疲倦，那股疲倦似乎渲染了他的全身，包括他的西裝襯衫、紅色領帶、以及提在右手的公事包。當亞諾威斯走向蔬菜區時，洋蔥特價的招牌以及一顆顆躺在竹籃裡的褐色洋蔥讓他想起了他的母親。亞諾威斯緩緩地拾起一顆洋蔥後又立刻將他放下。不得不說，諾亞在這一幕短暫、無台詞的畫面中，展露了角色亞諾威斯心中的掙扎和悲傷，難怪拉雅夫斯基導演堅持〈黑色相框〉的男主角一定要由諾亞來演。

若要我給出某種「具體」上的分析，那麼相比於第七集亞諾威斯在公司頂樓大聲吶喊並於深夜衝往即將關門的巾田車站購買回家鄉的車票，我個人認為在第六集的超市裡，亞諾威斯放下洋蔥的畫面，才是他內心情緒真正湧溢而出的象徵。

不過事實就是觀眾們並不太看〈黑色相框〉的第六集。當然也可能是大家都聚在一塊兒看第六集，就像市中心一夥人在秋季足球決賽的夜晚，在酒吧中一同盯著電視螢幕，導致只有零星的電視機被登記了下來；又或是那晚人們突然意識到保護眼睛的重要性，把電視關掉後全家人在客廳做著護眼操。算了，也很可能就只是大家都覺得第六集很無趣。

現在是下班時間了。我把電腦螢幕關掉，和拉雅夫斯基導演說聲再見後，走出電視台的大門。夜晚的天氣很冷，雖然我穿著大衣，將雙手收進口袋，但站在毫無遮蔽物的公車站牌旁獨自一人等待公車，既寂寞又寒冷到不停地發抖。我看了眼時刻表後確認下手錶，公車還要十分鐘才會到達，我想。

我默默地走到一旁點燃香菸。

「向第六集致上我真致的哀悼。」接著我吐出煙霧。

請為〈黑色相框〉第六集哀悼：「這就好比在遙遠的某個地方住著一群人，他們從未見過洋蔥，所以他們的語言中當然也沒有『洋蔥』這個詞。有一天，〈黑色相框〉決定在那裏的電視播映，然而負責翻譯的人員在第六集遇上了麻煩。到底要怎麼翻譯亞諾威斯眼前那塊特價招牌上『洋蔥、特價中、五折』裡的『洋蔥』呢？出於無奈，他只好打上『綠色的辣椒』交差了事。」我想。

這時公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