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小說｜《非我族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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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呢？聽說是名牙醫啊，家裏也很有錢。』

「真是，我真不知我女兒怎麼找男朋友的，亞洲人圈子那麼大，放著台灣人和中國人不找，找了個韓國人！」

『噯，人好就好啦。』

「我就不喜歡她去嫁個吃泡菜的！」

『人家是牙醫生……』

「那又怎麼樣！非我族類！」

『那你和她說了你的想法嗎？』

「當然說了。我說我不高興她找了個韓國人，希望她找一位台灣人，或是中國人。那死小孩，頑固地跟我回嘴：『Dad, but I love him!』」

『結婚是他們小倆口的事，他們感情好就好了嘛。』

「那不行，要門當戶對。起碼要同種！」

『唉。那，你這麼不高興，還是得高高興興去她的婚禮呀！人生大事呢。』

「不，我不去。我跟我女兒說了，如果她打死也要嫁那棵韓國泡菜，我是不會參加她的婚禮，也不會出錢幫她辦婚禮的。」

『啊？新娘子的父親是重頭戲啊。你不去，誰去牽著她的手，把她交給新郎呢？』

「我不管，她自己看著辦。」

『你消消氣，婚禮對女孩子來說，很重要的事，一生可能就這麼一次。』

「下一代的孩子們究竟是怎麼了。」甄求龍氣呼呼地嘆了一口氣，「她的表妹，也要結婚了，竟找了個越南人。」

『啊，我聽說了。聽姐姐講，那越南人家裡人都挺好，很疼她。』

「但終究不是和我們同文同種啊！」

『人品好，對方父母疼女孩子，就夠了。』

「越南人和我們差了多遠去？嫁過去，天天吃粉(Pho)？」

『嗯，一樣是米做的。』

「妳倒是看得開。前幾日，我女兒在確認參加婚禮的賓客名單，我兒子說要攜伴參加。我才知道他又新交了個女朋友。」

『哦？他交女朋友啦？上一個女朋友聽說是兩個月前分手的。』

「我不知道還就算了，一問，真是氣死我半條老命。」

『為什麼？』

「上一個女朋友好歹是ABC，爸媽是台灣人；現在這一個，是菲律賓人！」

電話那端傳來短暫的沈默。

「我現在傳照片給妳看看。收到了嗎？」

『收到了。正在看。』

「他怎麼找了個比他老六歲的女朋友？模樣看起來都能當他媽了！」

『那他覺得她如何？』

「前天晚上我們出去吃了一頓晚飯，我兒子整晚眼睛沒從她身上移開過。究竟這女人有什麼妖法。」

『他喜歡她就好啦，你也少管他們的事吧！他們都是大人了，自己會看著辦。』

「唉！現在就剩妳女兒了。咱們下一代中，唯一一個中華傳統文化生長出來，功課又老好，一個人跑來柏克萊唸書。她一定要找一個同文同種的對象啊。」

『那……你可能更要光火了。』

「為何？」

『她交了一位印度男朋友。人很聰明，能力也好。』

「什麼！」甄求龍震驚地差點把手機給摔了。「為什麼？」

『沒為什麼呀。周遭沒有一位華人男生她看得入眼嘛。』

「那也不能……」甄求龍語塞了，怎麼下一代找對象，一個比一個找得更遠去了？

『沒事沒事，我看他們挺好的。』小姨子忙安慰。

「那以後他們結婚生孩子，這孩子到底算哪裡人？」

曬得發黑的華人小妹和帥得有點油的印度小哥走在校園裡。校園裡，形形色色的人和伴侶很多。

像他們這樣南亞和東亞的組合，雖然不多，但沒人覺得奇怪。

「我問你一個問題。假如以後我們結婚了，」華人小妹遲疑了一會兒說，卻被印度小哥搶了話。

「親愛的，妳說妳要嫁給我了嗎？」印度小哥滿眼蜜糖地問。

「我是說假如。」

「噢。」印度小哥收回兩眼要淌出來的蜜。

「你和我是不同種族，不同國家的人。生出來的下一代，要算哪裡人？」

「這麼簡單的問題，妳還要問？」

「嗯？」

「當然是美國人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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