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雖然沒有辦法像其他地方那般熱鬧，但是...咱們今年還是可以玩玩的嘛！」

殷萍神秘兮兮的拉著雲璃，來到了她的房裡。

只見兩串爆竹在她手中，顏色鮮嫩翠綠。

「這...！」

雲璃詫異的看著那爆竹。

「噓！雲璃，妳可別說出去呀！這可是我偷偷請陶老闆給我買的，結果陶老闆自己動手給我做了兩串，讓我們過年節時放著玩。」

而後，殷萍又拿出了兩個紅布製成的小福包。

「瞧，這個小福包，可是我自己做的呢！想著今年可以送給逢逢跟娘親！」

雲璃笑笑不作聲，倒是讓殷萍認了她絕不會說出半分。

「雲璃，妳堆過雪人嗎？」

雲璃搖頭。

她的身子一向在冬季來臨時便大小毛病一堆，以前條件不好時，她的冬日不是在床上調養、就是陪著皇龍耀四處經商；條件上來了，她就慢慢感受不到冬季來的寒冷───凡是她會經過的地方，無不升起熱烈的炭火盆、就是她身上穿著暖襖又披著厚斗篷。

奇特的是，自從她在這農村待著，精神越發好了起來、身子也比從前更爽利許多。

雖說她實在沒做太多勞力活，像是盡力拿斧子想劈柴卻劈不成、想挑水卻讓水灑翻傾倒，但幫襯著替作物除雪、餵食牲口、洗衣做飯，倒是沒喊過累。

殷萍一開始還擔心雲璃會不會又累的暈倒，後來發現雲璃身子狀況一切正常，也就隨了她去。

「泮城裡的人，好像都沒怎麼堆過雪人呀...」

殷萍低聲呢喃，雲璃聽清卻也沉默不語。

泮城中的世家權貴，怎會容許有人在府中明目張膽做出這等不符禮教的事兒？

平民百姓也不一定有空閒能在冬季玩鬧。

而且有人居住的地方，總有人會清理這些積雪，即使想堆雪人也不一定能成。

越是富麗繁華的地方，越難享受到這般簡單純粹的玩樂。

這與農村偏郊恰恰相反。

而她，也沒什麼機會能在雪中如此玩樂，身子底本就差，半點兒冷，都會使她疼痛難受。

「既然這樣，今年咱們就來堆雪人吧！」

雲璃整個人頓了頓，緩緩點了個頭。

她這殘破的身軀，真的能在漫漫雪中還能安然挺立嗎？

堆雪人，總感覺對她來說真不是件易事。

不過殷萍正在興頭上，她也實在不想打斷別人這般美好的想像。

兩人閒聊完，又忙著為今晚做準備。

雲璃回到灶房，看著一旁的麵粉，稍加思索了番便動手和起麵糰。

品饌樓內的有些菜色她也是知道怎麼做的，畢竟下廚這事，對她而言並不陌生。

雖然食材能選擇使用的不多，但使用甘藷所能做出的點心可就不少了。

窮苦人家將甘藷當作是止飢的主食，農村上的飯桌，單單只有甘藷也不奇怪。

雲璃倒是想著將甘藷混麵粉中做些點心。

將烤熟的甘藷剝皮後，內裡軟嫩的甘藷搗成泥，和著麵團後，再一個個用手擠出適當的麵團大小，壓平後放在了加熱的鍋邊上慢慢烘烤。

樣子做起來，雖不精緻華麗，卻是重在心意。

四人各別為了年夜飯忙碌準備，一直來到了戌時。

雲璃與梁氏從灶間陸續端出了豐盛的菜餚，殷逢幫忙點燃油燈、備起碗筷、殷萍則在慢慢收拾包餃子的東西。

一道道菜上桌，殷逢看的那是雙眼冒光、看的口水直流。

菹涼拌菘菜、涼拌筍塊、土豆塊燉肉、炒蕈菇肉絲、菹炒肉末、蘿蔔菘菜末、筍絲蘿蔔湯、菹餅子、大米飯、甘藷餅子。

「好...好香！!！」

殷逢大力吞了口口水，看著緩緩走來的其他三人。

「忙的都快餓扁了！難得拖那麼晚才吃呢！」

殷萍笑看著已經饞到不行的殷逢，又看了看餐桌上的豐盛美饌，不由得說出了心聲。

「年夜飯嘛！肯定是要大家一起享用才會更好吃，對吧！逢逢。」

殷逢連連點頭，眼神卻早已黏在了那鍋土豆塊燉肉。

每年只有過年時才能吃到肉，這是殷逢心中早有認知的事。

但今年的肉不僅大塊又色澤飽滿，活脫脫的就像是告訴他：快來吃我！

梁氏也看出了殷逢的期盼與嘴饞，笑著坐上椅子，揮手示意大夥兒一同坐下。

「萍兒、逢兒，今年要不是雲姑娘，我們都沒辦法吃得上這一頓好的、更別說今年點上了油燈、還有桌上首次見著的大米飯。」

「我們都要好好謝謝雲姑娘，如果沒有雲姑娘，我們今年可沒法吃的這麼豐盛。」

「伯母，妳太客氣...」

「謝謝雲姐姐！！！」

「雲璃，謝謝妳。」

「是啊！雲姑娘，真的...很感謝妳的幫忙。」

雲璃看著三人誠摯的眼神，心中一股暖流滑過，搖搖頭，淺淺一笑。

「是我要謝謝你們，願意讓我留在這裡。我們...吃飯吧？」

殷逢的感謝話說完，那直勾勾盯著流油肉塊的眼神，也沒讓大夥兒少看了去。

梁氏笑笑，率先動筷後，其他三人也才挾起菜。

殷逢挾著肉配上大米飯，吃的是一臉開心，梁氏則用肉末菜末拌著飯，頻頻感嘆這一餐的不易。

殷萍則將她自己的那碗大米飯又撥了一半給殷逢，自己開心啃起了菹餅子，雲璃則率先舀湯，緩緩喝下。

這頓團圓飯實在不易，除了雲璃，另外三人都開心地享受這一餐。

雲璃吃的量依然少，加上細嚼慢嚥，在她才吃到一半時，桌上許多帶著肉的菜都被殷逢給一掃而空，就連那菹炒肉末也沒放過。

其他無葷腥的菜也剩的不多，雲璃卻是半點也不介意。

待雲璃吃完，殷萍收拾乾淨後，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小福包，給了梁氏與殷逢一人一個。

殷逢拿著那小幅包開心不已，梁氏則拿出紅布做成的簡易紅包，遞給了三人。

「哇！！！新年快樂！恭喜恭喜！謝謝娘親！」

「新年快樂！恭喜恭喜！謝謝娘！」

雲璃還面有難色想推拒，梁氏卻輕拍了拍雲璃的手背。

「雲姑娘，這紅包乃是壓歲用的，未及笄弱冠的孩子，都得收著的，不然來年可不會平安。」

「雲姐姐！雲姐姐！壓歲錢不能不收的！不然邪祟如果半夜來摸頭頭，會變傻子，收了壓歲錢，才能鎮住這些壞東西！！」

「雲璃，在我們這裡，壓歲錢是避邪鎮兇的，若是長輩親手給予的話，那還帶著來年可以順遂圓滿的涵義，這可不能不收！」

雲璃聽聞，微微顫抖著手收下了梁氏那手中的紅包。

「謝謝伯母...新年快樂。」

姊弟兩人收到紅包後，便開心地在院子前頭玩耍起來，梁氏則又回了灶間清洗餐盤碗筷，又準備燒水，等著時辰一到要煮餃子。

雲璃則回到了房間，呆看著手中那紅包半晌，又找了張紅紙摺起，將梁氏給的紅包裡的銅板子放進去後，再從自己的荷包中多添了些，才又收入懷中。

過年。

她其實從來不曾真的參與過任何節慶，更別說她根本不明白過任何節慶的意義。

眾多節慶，她都是在忙碌中度過，而這些忙碌，迫使她從來都不是參與慶祝的其中之人。

流雲商行開辦前，當她跟著皇龍耀四處奔走、進貨賣貨時，她只知道，過年，是最賺喜慶財的時候；流雲商行開辦後，過年，是她最需要陪伴著他去逢場應酬的時候。

那先貴人商主，各個帶著自個兒家中的嬌妻美妾、或是在青樓勾欄之所認識的紅粉知己中，赴那一場場無止盡的筵席。

年夜多的是四處趕著場子的人，她也只得跟隨皇龍耀，不離不棄。

尤其在她之後又管起了織錦閣、品饌樓，過年更是不可能有休息的時候。

過年，究竟是甚麼、在慶祝甚麼？

她，真的甚麼都不知道。

至於紅包？

那壓歲錢向來沒人給她過，從她手裡卻發出去了不少，那涵義她從來沒去深想，一直以來只認為是過年讓大家開心罷了。

卻不想，原來壓歲錢居然還有代表平安順遂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