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後七七【25】守住這一個秘密

  子夜時分。步向「尾七」最後一刻。

  張子牙跟每個小鬼輕擁作別。

  「我們的協議！我會好好記住！」最後一個小鬼天真地笑，他亦是年紀最細的一個。

  話語剛落，他們全數在空氣中消失，一陣清風，街角顯得份外冷清。

  「你變了很多！」棉花糖。

  「我不覺！」張子牙。

  「以前的子牙討厭小孩，擁抱更是不會發生的事！……看來，你們感情很好！」

  棉花糖俏皮湊近，因為她知道相互對望時，他就變得坦誠；是張子牙的死穴。

  可是，他避開了。

  「只不過是一班嘩鬼！」

  「究竟你跟他們協議了些甚麼？」

  松本零轉移話題，終止了兩人的親暱。

  「若果他們任何一個，在來世，保留了前世記憶；他們必須回來找我，告訴我從死後，直到轉生，是個怎樣的過程！……只不過是這樣！」

  「很有趣的協議！」棉花糖。

  「與其說是協議，不如說是宗交易！是他們在這段時間，寄住在我體內的『報酬』。」

  「要報酬？連小朋友也不放過！真有你的一套！」松本零拍手。

  「他們在我體內寄住這段時間。我見過甚麼，聽過甚麼，講過甚麼，吃過甚麼……都要跟他們分享。……當然要收報酬啦！因為，我只是一個『小鬼遊學團』的導遊。」

  「若果到時……擁有前世記憶的人……一個也沒有呢？」

  鍥而不捨的性格，是棉花的優點，偶爾也是缺點。

  「就成了蝕本生意。白做啦！」張子牙，作出可無不可的手勢。

  松本零哈哈大笑。

  當笑聲靜止……

  他們終於留意到……

  「托A呢？」

  他不在剛才的小鬼之中，他沒有向張子牙告別……他……失蹤了。

  「趕快上車！」松本零。

  白色寶馬飛快駛上公路，深宵車道暢通，松本零加速到極限。

  「剛才他不是向澳馬發表了宣言嗎？『殺死二千人的宣言』！」松本零緊張得手心冒汗。

  「甚麼？他去殺伍氏家族的人？」棉花糖。

  「駛慢點！讓我小休一會，安全至上！」

  「子牙！」棉花糖聲綫提高八度：「托A去殺人呀！你竟然還可當作若無其事？」

  「殺人也需要時間嘛！車程大約三十分鐘吧！妳估三十分鐘可以殺多少人？不會太多吧！」

  張子牙閉目養神。

  「子牙！」

  棉花糖尖叫，聲綫提高到十六度……

  距離警署還有一段路程。

  一直沉默的澳馬終於開聲：「你要阻止那小鬼！阻止他殺人！」

  「你既然知道他是鬼！」沈初二冷淡回應：「而我是人！怎阻止？」

  澳馬顯得情緒激動：「無論如何……不管如何！也要阻止！阻止他呀！」

  「你當初無情地奪走他的生命，他為何不可絕情地報復你的冷血？」

  沈初二不再理會他的咆哮。

  澳馬雙手鎖上手銬，懸掛在車門上方把手，再加上緊索的安全帶，完全動彈不能，儘管他極力掙扎，高聲叫喊……

  抵達警署。

  沈初二把澳馬交給同僚關押。

  靜下來，他在想。

  「要不要到圍村看看？」

  車子剛停下，伍氏宗祠內，已傳出不絕的慘叫聲。松本零、棉花糖飛奔內進。張子牙卻留在車上小睡。

  祠堂內凌亂一片，木架子上的神主牌散落一地，香爐打翻，字畫撕下，破壞痕跡隨處可見。

  堂前伍福跪在地上，又哭又叫，慌慌張張，失神的在撿拾地上的神主牌。

  松本零四周察看，沒有托A蹤影。

  棉花糖走近伍福，幫忙收拾靈牌。

  伍福不領情：「放下！女人沒資格碰！」

  伍福決絕無禮，棉花糖心中有氣。可是看着一個年屆九十的老人家，跪在地上，老淚縱橫，手震腳震的在拾神主牌。實在淒涼。

  棉花糖只好輕輕放回地上。

  「不要管他了。我們走吧！」松本零。

  車子內。

  「發洩過後！心情好了點嗎？」張子牙。

  「是不是我太幼稚？」托A。

  「少少！」張子牙笑。

  「很混亂！心情很複雜！我不知怎樣平息！」

  「你同情伍馬？」

  「是否很變態？」

  「同情加害者，是『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放心！小問題，過一段時間就會好！」

  「原本很憎恨他，為娜娜和我們的死，要向他報復。但知道他的身世後，反而覺得他比我們更可憐……」托A低着頭：「但不嚇嚇他，折磨一下他，令他痛苦一番，又下不了氣！……我真無聊！」

  「心願已了，時間不早，趕快上路吧！」張子牙拍拍他的背。

  托A抬起頭：「我想留下來。」

  「我不會再讓你寄住在我體內！你想也別想！」

  「我已經找到方法！不用靠你！」

  「是甚麼鬼主意？」

  「現在流行夜跑，又有24小時健身中心。」

  「你竟然想向他們埋手？」

  「反正他們都要宣洩過多精力，每人讓我吸少少，不會有問題吧！他們又可早點疲累，早點回家，一舉兩得。」

  「虧你想得出！……要小心，不可過份！」

  「明白！」

  「成了遊魂野鬼。真的好嗎？」

  「我覺得現在不錯！少了束縛！又可以跟你學點法術。」

  「你不要打我主意！不要再來煩我！」

  「我們一直相處不是幾好嗎？就收我為徒吧！」托A雙手合十。

  「我拒絕！快下車！」

  沈初二最後來了醫院，深切治療室不見小崔，他心下不安。

  「他轉到普通病房了！」護士回覆他。

  沈初二鬆了口氣。

  「張子牙真的說得沒錯！腦袋會自行修復。相信我很快就可起床出院！」小崔看來精神不錯，還刻意動動手指給沈初二看。只是額前多了個洞，纏着重重紗布。

  見他歡天喜地，沈初二不敢向小崔坦白。

  那是之前沈初二跟張子牙的對話。

  「你教他靈修。又說他腦袋會自行修復。是假的？」沈初二。

  「連醫生也不肯定的事！我怎會知道！」張子牙。

  「你這個騙子！」

  「重點是小崔想活下去！只要他不放棄，總可捱得過，天無絕人之路！」張子牙。

  沈初二看着現在的小崔，知道張子牙的大話起了作用，他決定守住這一個秘密，這個一謊言。

  註：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可以被看作是一種創傷羈絆，是指被害者對於加害者產生情感，同情加害者、認同加害者的某些觀點和想法，甚至反過來幫助加害者的一種情結。